“这真是俩孩子
推的?”宋德荣还是不相信,问道。
周老太抹了一把眼泪,指着许年说道:“是这兔崽子推的我!”
嗒嗒的小脸气得挤成一团:“哥哥没有!我推了!”
妇联主任江梅连忙蹲下来,拉着嗒嗒的手:“你还这么小,怎么推得动你奶?”
“我力气大啊。”嗒嗒懵懵地说,“但我没推倒,是她要伸腿踹我的脑袋,不小心自己摔倒的。”
周老太平时虽是个欺软怕硬的,但好歹是孩子们的奶奶,难道真抬腿揣孩子的脑袋?
这三言两语之间,大家便没再将个小丫头说的话放在心上。
难道真是她哥哥推的?
一道道目光落在许年身上,他站在原地,虽不出声,眼神却毫不闪躲。
周老太知道怎样才会让村干部们站在自己这边,边说道:“我就是来看看孩子,看他成天抱着书本,在学什么。可他以为我不愿意让他去上学,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也就是个老太太,哪能和这半大小伙儿比力气?这孩子不是在身边养的,性子就是拿捏不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竟然这么野。”
周老太俨然一副弱者的姿态,一只手捂着自己的伤处,一只手拍打着炕,歇斯底里地吼:“家里三个孩子,我尽心尽力,好不容易三个孩子都拉扯大,现在当奶了。没想到儿子养好了,现在反倒要被孙子打!”
妇联主任虽善于调节这些家事,但老太太这样撒泼,她一时也架不住。
其实即便许年不开口,他也已然落入众矢之的。
村干部和听见动静来的一些个老头老婆子都在议论,说这孩子一点都不孝顺,对长辈不恭敬也就罢了,居然还动手。
村支书实在没办法,满屋子找了个遍,最后看见躲在屋里的许妞妞。
他赶紧把她喊出来:“妞妞,你看见是谁推你奶的?”
许妞妞傻了,表情看起来痴痴呆呆,可还是抬起手指头,戳了戳许年。
周老太冷笑:“这样的孩子,还想要去上学念书?我看就别浪费这钱了,赶紧让老队长给他带走,在公社里好好学怎么做个人!”
“婶子,这么小的娃,公社可不收。”妇联主任想要缓和气氛,便笑着说道。
可不想周老太瞪了瞪眼睛:
“我找老队长问过了,一个人能有俩工分呢!村长,你就说句话,你让这孩子跟着上公社改造思想,这事就算了。”
“这是你们的家事……”宋德荣哭笑不得,为难地说。
场面僵持着,议论声时不时响起,嗒嗒便一直站在许年身旁,像在玩“老鹰捉小鸡”一般,摊开短短的手臂,护着他这只“小鸡”。
许年想起自己过去在顾家时的种种。
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是被教训的那一个,有时候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但为了少挨骂,他还是要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无休止地质问。
许年看得出,周老太的火气就是冲自己来的,眼看着现在大家非要讨个说法,他是不是必须认了?
他沉默了,心底有些委屈,咬了咬唇,刚要开口,却听外边传来一道浑厚的说话声。
“不是我儿子干的。”
许年一愣,望向屋外。
先是许广华赶回来,他一进屋,身后还跟了一波社员。
再之后,付蓉急匆匆跑回来,捧着许年的脸,看仔细之后,又赶紧去看嗒嗒:“你们俩有没有受伤?”
许年一愣,下意识摇摇头。
爹娘是来帮他和妹妹的吗?
嗒嗒一脸委屈:“娘,奶非说是哥哥推了她!哥哥没有推,是嗒嗒推的。”
付蓉很惊讶:“嗒嗒为什么要推她?”
“她要让哥哥去上工,哥哥不愿意去,想在家里看书。”嗒嗒扁了扁嘴巴,“她很生气,就要打哥哥,嗒嗒着急了,就去拽奶的腿。”
许广华眸光一沉:“就因为孩子要看书,你就想打他?”
周老太急了,气得面红耳赤:“你们大房一家的,现在反了天了?你俩孩子给我伤成这样,你还有脸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谁都知道周老太平时什么脾气,她平时将大房拿捏得死死的,怎么可能任由他们造次?
村干部过来是调节矛盾的,不想将矛盾愈演愈烈,便说道:“一人少说一句,大房家的,你们先把事情的经过听明白了。”
付蓉淡声道:“不用听了,老太太就是不愿意让我儿子去上学。”
周老太从炕上坐起来,骂道:“家里头都是什么情况了,他还要
读书?学费谁来出?”
“我自己出。”许广华说道。
周老太咬牙切齿:“行,就算你能给他出学费,那这工分咋办?大宝和二宝平时野够了还上地里给她们娘帮帮忙,你们家孩子就这么安生?这一进一出的,给家里添多少负担?”
“不就是娶了个知青吗?还真当自己一家都是文化人了!也不撒泡尿
照照,看看自己啥德行!”周老太又骂道。
妇联主任低头思忖。
这村子里能去念书的孩子不多,有的是家里头本来底子就厚,也有文化水平的。
许家孩子这么多,就没一个会送去念书的,现在非要让许年上学,老婆子可不是跳脚了?
几个村干部互相对视一眼,虽觉得周老太对孩子太刻薄,可到底不想让这件事闹大,便想要好好规劝。
可谁知道,许广华竟自顾自开口了。
“一直以来,我们大房在家里都是说不上话的。但今天,我必须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憋在肚子里的话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