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 不好了, 快走吧!”卫兵在晏阳两人讨论得正起劲时冲了进来, 脸色惶急, 豆大的汗珠子直直往下掉。
“怎么回事?这么火急火燎,出了什么事吗?”晏阳皱着眉问。这些人是燕凛知道他暂且不会回去后派过来的, 个个都是军中好汉, 身手十分了得。
“翼城乱了!”卫兵说道,“兀烈带着兵往这边来了, 知府知道来的是兀烈, 悄悄带着家小逃了。如今外面的百姓也得了风声,乱成一团!”
这兀烈是北蛮中有名的将领, 他与一些抢了牛羊和粮食就跑的北蛮人不一样,他还爱“斩草除根”,所过之地, 不留活口!知府昨夜得知兀烈往这边来了, 惊怕之下竟也不通知其他人, 自己连夜逃了!
晏阳说:“兀烈怎么会到这边来?”翼城这边土地贫瘠, 能抢掠的东西并不多,就是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这位凶名远播的北蛮将领怎么会往这边来?!
难道是想借道翼城去抢掠别的地方?
情况紧急,卫兵知道的也不比晏阳多。知府走了, 这一城的百姓怎么办?晏阳沉声说:“外面天都黑了,逃出城碰上兀烈的人怎么办?与其逃走, 不如守着城等救援。”
晏阳与奇人徐炳一同去找守城将领,对方得知晏阳还在城内, 更加心惊肉跳。他主动提议:“小侯爷,我派人送你离开吧!”
晏阳摇头。都这样了,他不会再走了。这兀烈有屠城灭族的前科,他要是就这样弃城逃了,一辈子都会睡不安稳。晏阳将徐炳介绍给守城将领,连夜和徐炳一起加固城防,免得兀烈趁夜攻城。
城中百姓本来守在城门旁边想等城门开启就逃跑,结果到了半夜城门确实开了,只不过回来的是在外侦查的哨兵。他们面色沉重,在百姓的注视下抬着知府的尸体进了城,守城士卒又将城门牢牢关闭。
哨兵向守城将领备报了发现的情况:“兀烈所带人数怕有数万之多,翼城士卒只有三千,根本撑不了多久。他们越來越靠近翼城,我们不敢再接近侦查。”说完他才提起知府一家的事,“他们是往南走的,似乎要去投奔什么人,但是半路就被人伏杀了。我们的人找到他们时,他们已经死了,可身上财物没有被拿走,伏击他们的人应该不是劫财。”
不是劫财,那就是索命。
卫兵们背脊发凉。如果晏阳要走,那应该也是往南走,那他们可能也会遭遇埋伏。兀烈是北边来的,南边怎么会有埋伏?卫兵们不由看向晏阳。
晏阳安静地听着。北边有兀烈,其他路上可能有埋伏。这埋伏肯定不是冲着知府来的,那是冲着谁?翼城是座小城,周围几乎什么都没有,若不是徐炳在这里,他也不会在这边呆这么久。这样的地方,应该没有别的什么人值得大动干戈。
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也许兀烈也是冲着他来的。他名声虽不大好,赚钱的本领却不差,北蛮使者到京城时也见识过他到底有多富贵。若是再有人对兀烈透露点别的东西,兀烈也许就会往这边过来了。
既是这样,他就更不能走。晏阳心里出奇地平静,在新皇问起张副相之子对他说过什么时,他心中约莫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哪怕新皇信他,有的人也不信他。
燕凛去了别的方向,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他们能依靠的,也就这两三千的驻兵。这些驻兵又能依靠谁?这些百姓又能依靠谁?在一些人心里权势大如天,人命如草芥,只要能达成目的,谁会在意几个平民百姓的死活?
晏阳深吸一口气,对守城将领说:“走,我们到城楼上去。”
这夜天气不错,没下雨,月色皎白。晏阳站在城楼上,看着四周的茫茫夜色。传讯的人出去了,狼烟也点了,援兵应该会赶过来,可是在那之前他们首先要活到那时候。
晏阳把知府的尸体搬了出来,对百姓言明城外的情况,得知逃出去的知府横死在外,来势汹汹的又是恶名远扬的“屠夫”兀烈,百姓全都安静了。
“燕大将军会赶过来的。”晏阳朗声说,“你们五户为一编,守好家门,不要让潜伏城里的细作找机会作乱。我们会守在前面,直到燕大将军赶到为止!”见底下有些骚动,恐慌如潮水般散开,晏阳取出身份令牌,高声道,“我的父亲,是宣武侯!我,也是宣武侯——守城交给我们!我们绝对不会让兀烈进城!”
哪怕宣武侯已经死去多年,在北边依然声名赫赫,看到站在城楼之上的青年侯爷,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地伏跪在地,重重地磕了个头,而后各自回了家。
城中寂静下来。
晏阳忽道:“我们各自写封遗书在身上,谁若是活下来,记得把遗书取出来交给我们的亲属。我家里没什么人了,若是我不幸死了,你们就帮我把遗书交给燕大将军。”说完他也不多感慨,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通,折起来揣到怀里。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此时燕凛已看到了西北边的狼烟,紧接着过来传讯的士兵也来了。士兵一身都是伤,跑得急,到了以后几乎要昏厥过去。
等他撑着最后的意识把翼城的情况说完,燕凛脑中嗡地一下,急问:“为什么
不先护着小侯爷离开?!”
“没法离开,知府外逃的时候遇到埋伏身亡——境内也有伏兵。”士兵哭着道,“而且小侯爷说,他不走。”
哪怕他不是知府也不是守将,他也不走。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翼城被屠,不能眼睁睁看看百姓无辜丧命。
燕凛让人把士兵送上去治伤,带着人马马不停蹄地赶往翼城。翼城驻兵只有两三千,其中一部分还是老兵残将,兵力十分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