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幽幽,温昭明有几分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正色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的府邸。我府上那几个美貌郎君,我若是发落了他们,只怕前脚找人牙子发卖,后脚就会有人买走探听我府内虚实,我只好找个新地方把他们养起来。这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温昭明将茶盏托起,叹息着摇头,“保不齐中间就有父皇和皇兄的眼线。”
“殿下就这么信任我?”宋也川的目光幽微,缓缓落在温昭明柔婉的侧脸上。
温昭明对着宋也川一笑:“信任你不好么?你自己都说自己是木头了。我知道他们几人平日里对你颇为苛刻,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谢我么?”
上回温昭明让他致谢,随后便让他亲手剥葡萄。她眸光盈盈若水,这次又不知道会不会想些别的坏主意。
见他犹豫,温昭明嗤笑:“难不成怕我吃了你?这一回你的确是帮了我,我也不是知恩图报的人,你安心住在我府上,我会按照门客的标准礼遇你。”
宋也川轻声说:“能为殿下做事是应该的,也川不敢居功,若说门客,也川一个罪人,如何能做殿下的门客。”
似乎早想到他会这么说,温昭明并不生气,她倾身上前,离宋也川的距离只余三寸远。她身上的甜香幽幽飘来,温昭明娇柔的嗓音在宋也川耳边响起:“那看起来,宋先生更喜欢做本宫的面首。”
她的呼吸拂在他耳边,宋也川只觉得半边身子微微一僵。
他的耳尖泛起了一丝红,他庆幸幸好是在马车中,不会被温昭明看出端倪。
见他又不说话,温昭明有些意兴阑珊地摸了摸鼻子:“你这人也忒无趣了些。”
宋也川又为她的茶盏之中注入茶水:“殿下可知,顾安如何了?”
“这件事已经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顾安的命应该保住了,司礼监那群人应该是不敢动他了。只是往后的日子,就得看我父皇的心思了。”听温昭明说完,宋也川轻轻松了口气:“多谢殿下。”
翌日清早,众人还是早朝时才听说这样一桩事。
河道监管太监曹爽死了。
死在了幽州城外的一条小河沟里。
此人就是先前顾安指认的那一位曹大人。
很显然,司礼监的人希望,所有的事情都了结在曹爽的身上。
果不其然,从私吞民田再到贪污赈灾之款,林林总总的罪名都加诸在了一个小小的河道监管名下。
司礼监掌印太监贺虞亲自上的奏表,痛陈曹爽之罪十数条,恳请明帝下旨,将其挫骨扬灰,曝尸于野。
明帝准了。
但除此之外,明帝还给顾安封了一个按察使司佥事的小官。这个官职从七品下,不算什么要职,但其位于按察使司主管刑狱,顾安又才刚弹劾过司礼监,明帝的态度让司礼监上下都惴惴不安起来。
顾安从大理寺被放出之后,专门来到公主府拜别温昭明。
他身上穿着簇新的官服,身上还有未痊愈的伤痕,年轻的脸上却带着几分欢欣。他恭恭敬敬地给温昭明磕了三个头:“多谢殿下的提携之恩。”
温昭明亲自将他扶起:“不是本宫帮你,是宋也川的功劳。”
顾安的目光缓缓转向那个立在温昭明身后的青年,对着他拱手:“多谢宋先生。”
宋也川亦回礼:“也川不过是提出一些想法,还是顾兄自己的兼济天下之心,让陛下为之动容。”
“殿下,顾安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顾安垂下眼低声说:“舍妹阿照,还想拜托殿下关照。”
“你如今受任于按察使司,日后食君俸禄,也可以自己另外开府,顾照跟随在你身边岂不是比待在我这做侍女强多了。”
顾安摇头:“经此一事,司礼监因为而折断曹爽这一臂膀,只怕更将我视为眼中钉。他们对我的底细摸得不清,阿照跟在殿下身边才是对她好。若是有朝一日,顾安死于匪寇之手,小妹的婚事还请殿下做主。配一个小厮侍卫亦是无妨。”
只有十五岁的顾安,声音虽轻却语气坚定:“顾安谢过。”说罢撩起衣袍,行一叩礼。
看着顾安的背影消失于花厅,温昭明看向宋也川:“你后悔吗?将他拉进这淌混水里。”
宋也川的目光安静的看向温昭明:“殿下,他有无数次机会拒绝,是他自己执意走下去的。”
“因为你知道,他会选择这条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