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不是第一次被同性告白, 但像欧阳庄主这样,以醉心武学无心情爱而闻名的同性,也属实是她被告白生涯里的第一遭。
一时之间, 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之前那个问题了, 只能无意识抬起手,揉了两下鼻尖,道:“相比这个问题,我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玉罗刹。”
欧阳庄主没说话。
阿柳也知道这转移话题的办法很烂,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说都说了, 除了硬着头皮说下去, 也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思忖片刻后,她补充道:“玉罗刹这人,很难对付。”
“这我恐怕比你更清楚。”欧阳庄主终于开口了, “无需你强调。”
阿柳:“……”
面前着长衫的女子眉心微蹙, 继续道:“我只需你回答我的问题。”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对方这番冷静肃然的态度虽然颇有一股答案不称意就要反目动手的意思, 但若是仍旧避而不答,也实在不是阿柳的作风。
只见阿柳深吸一口气, 而后直接抬眼道:“庄主的问题,于我而言其实并无真正的答案。”
“天下泱泱, 多的是我未曾结识过人, 我自然不可能待谁都一模一样。但玉罗刹一事, 既叫我撞上了, 我便无法忽略过去置之不理。”
这是一个相当真诚的回答。
阿柳不是圣人,相反地,她一向有自知之明,哪怕出手救过不少人,她也清楚地知道,对整个武林来说,这不过沧海一粟,所以对谁都如此这般,委实是个夸张的形容;可与此同时,她也不吝于对欧阳庄主坦诚相告,不论被玉罗刹盯上的是什么人,她都会折返回来,阻止其阴谋得逞。
欧阳庄主虽是武痴,但心境澄明,悟性奇佳,不过电光石火,便领会了她的意思。
顺便也听出了她藏在回答里的拒绝之意。
欧阳庄主眯了眯眼,沉吟片刻,才道:“其实你不必担心。”
阿柳:“?”
欧阳庄主:“我只是有点喜欢你罢了,没别的打算。”
阿柳一怔,心想你还真是够直接的。
但直接也不是坏事,至少对她二人此刻的境况来说,只有益处而无害处。所以她也直接道:“我原也不曾担忧过庄主会因此打算什么。”
“那你先前究竟在犹豫什么?”
“庄主是我平生仅见的赤诚人,能得您这样的赤诚人青睐,我哪里会觉得被冒犯。”她顿了顿,声音响在这地底的石室内,宛若冷泉流过其间,端得叫人舒适,“故而不论答案几何,我也都该郑重真诚一些才是。”
话音落地之际,面前一直不曾移开目光的女子终于再度变了表情。
阿柳目睹全程,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立,直至不知多久后,欧阳庄主率先移开了目光,略有些无奈道:“或许我不该说出来。”
说完这句,她也不等阿柳有什么反应,便长舒一口气接着道:“我若不说出来,你便不会说方才那些话,我也不至于更喜欢你了。”
阿柳:“……?”这算什么,我绞尽脑汁认真答完了,情况却更不受我掌控了吗?!
“所以你还是不要再开口了。”见她愣住,欧阳庄主又道,“在解决玉罗刹之前,我实在不想再分心。”
阿柳闻言,再度无言以对。
好在对方求的就是她闭口不言,所以这份无言来得倒也算是时候。
坐到密室角落的阴影里将自己的身形藏起来后,阿柳默默地想道。
之后的时间过得既快又慢。
快是她出师之后还是头一回有这样安坐一处打坐调息的机会,所以往往一个闭眼就是半日,身体浑然不觉;慢则是这瓮中捉鳖之局设了足足五日后,她们俩都没能等到玉罗刹亲至。
第六日,欧阳庄主终于憋不住,主动同她攀谈起来。
她觉得是阿柳之前让欧阳锋在玉罗刹面前装无事发生导致玉罗刹有所顾忌,所以才迟迟未来。
阿柳:“……我能开口了吗?”
欧阳庄主无言了一瞬,到底点头。
“我当初嘱咐欧阳姑娘装镇定,其实是因为我觉得她装不像。”阿柳说,“她不擅骗人,否则这个局最关键的地方,你不会从一开始就不告诉她。”
“……的确。”欧阳庄主也不反驳,“但这就更奇怪了,她演不像,玉罗刹更该抓准时机来要我的命才是。”
“但他却没有来。”阿柳的语气逐渐转为肯定,“他武功远胜欧阳姑娘,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被其他事缠住了心神,分不出功夫来做这件对他来说本该最重要的事。”
“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西域之内,能让他腾不出手的人,恐怕不多。”阿柳想到了一个人,“能让他顾忌的势力,恐怕也不多。”
欧阳庄主又一次瞬间心领神会,脱口而出道:“你是说灵鹫宫?”
“西域众人虽因欧阳一氏先祖之故对白驼山格外顾忌,但实际上白驼山庄与灵鹫宫素无往来,他们没有蹚这浑水的理由,甚至可能连有这趟浑水都不知道。”
“不,他们知道。”阿柳目光
荧荧,“而且也有理由。”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两人对话到这里时,石室上方又传来了机关被重新打开的声音。
这一回来人却不是欧阳锋——不管是阿柳还是欧阳庄主,都可以从之后的脚步声中判断出这事实——但也不是任何她二人认识的人。
既是生人,就得做好应敌的准备,因此脚步声响起不过半息,阿柳就再度藏起自己的身形,欧阳庄主也重新闭上眼打起了座。
脚步声不紧不慢,一声接着一声,总算停下时,石室内二人的心也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阿柳藏在暗处,盯紧了那唯一的入口,整个人蓄势待发,只差一个提气的动作,便能瞬间掠出去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