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看向窗外，那是一片碧蓝碧蓝的天空，是一片很大很大的天空。
也是一片她曾想飞翔的天空。
她抓着被子的手忍不住收紧，如果她的腿再也不能跳舞了怎么办？
她真的无法想象，如果不能跳舞，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第一次看见芭蕾是在六岁，她和妈妈进城，她在商场的电视机上看见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穿着白色圣洁的的芭蕾服，跳的是天鹅湖。
当时她就被吸引了。
每一个跳跃，每一个旋转，每一个难舍难分的时刻……
那天，她指着电视机说，“妈，我想跳这个。”
明明家里很穷，母亲还是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送她去幼儿班。
她从拉筋和体形开始学起，一点点到今天。
她比任何人都更懂，她没有退路。
如果她考试没过，她可能就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如果她比赛不能得奖，没有奖金，家里就没有钱支撑她的学费。
好不容易咬着牙熬到了今天，她可以跳舞赚钱了。
她可以一边爱着芭蕾一边减轻母亲的负担了。
可是……
“你哭了？”宋睿从沙发上坐起。
“没有。”晏竹摇头。
他看着她那双满是绷带的腿，宋睿觉得心口闷闷的，难受的紧。
据说里面被植入了钢板螺钉及异骨，他没来的那几天，晏竹不管平躺还是侧躺，都会拉扯到肌肉骨骼疼的无法忍受。
护士长说，那几天，晏竹经常半夜被痛醒，只能没日没夜的看着视频来转移注意力。
宋睿还请护士长带他去见过了另一个车祸受伤的男人，那个男人比晏竹伤势要轻一些，是胫骨平台骨折塌陷，韧带有撕裂，半月板二度损伤，可是他仍旧疼的晚上嗷嗷直叫。
那么晏竹呢？
她会有多疼？
宋睿觉得心有点乱，又有点酸，他闷闷的走到晏竹面前，“我帮你按摩一下腿部肌肉。”
“谢谢。”晏竹眼睛红红的，却仍旧保持着微笑。
又过了一周，晏竹的伤势恢复再次创造了奇迹，张医生看过之后说按照现在的恢复情况，估计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拆除钉子。
目前，晏竹的腿已经可以进行恢复训练了。
晏母闻讯，直接痛哭出声，她抱着晏竹，“小竹子，听见没，很快你就可以跳舞了。”
晏竹也流着眼泪点头，期盼着时间过的快一点。
可是，康复训练远比她想的要困难的多。
因为躺了三周，左腿一直固定，除了按摩肌肉之外并没有任何运动，现在膝盖只能弯曲到三十度。
医生让宋睿每天负责帮助晏竹掰腿，每次膝关节筋膜被撕都会痛的想死。
宋睿好几次几乎都不敢下手，晏竹硬挺着咬着牙让他掰，一开始只能多两度，三度。
时间越来越多，晏竹就越来越心急。
宋睿帮她掰完了之后，她自己还会偷偷的下蹲一千下。
大抵是愧疚逐渐占据了上风，宋睿现在已经很习惯买菜做饭了，做出饭菜口味因为细心的专研也越来越好。
宋允冷眼看着，终于这天在门口拦住了他。
病房关着，但是上面有一面小的玻璃窗，透过这段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
宋允让宋睿悄悄的往里看。
病房内，晏竹全身都是汗，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落，被汗水打湿的长发就贴在她的脸颊上，额头上。
她拄着拐杖，慢慢的下蹲，脸色苍白却目光坚毅。
宋睿深深的凝视着晏竹，提着菜的手慢慢收紧，他感觉心揪着揪着的疼，“她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想哭要假装坚强？
为什么明明很痛却要咬牙坚持？
“你要记住，她今天遭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不……不是，那是意外。”宋睿的声音很小，显得底气不足。
“真的是意外吗？”宋允沉沉的目光压在他的身上，让他低下了头。
“开车的时候为什么超速？因为心情不好，个性冲动？还是因为有后路有后台，觉得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所谓？如果不是故意的，这场车祸你就没有任何责任吗？”
“我……”宋睿说不出话来，那天他表白被拒，心烦意乱，车速慢慢的就提了上去，他只想让一切都狂躁起来，才能忘记内心的烦闷。
“抬起头。”宋允命令道，“看着里面的人。”
宋睿身子一哆嗦，本能的就按照宋允的命令行事。
“从你开始当她的护工，她没怪过你。从得知自己的腿断了可能再也跳不了舞，她没放弃过，还要安慰身边的老母亲，你天天看着她，她对你的微笑，对你护工的懈怠的体谅，对你威胁的宽容，都是因为她善良。而你，对生命毫无敬畏和怜悯之心……”
宋允话锋一转，“如果她知道当初在病房门口你所做的一切还会对你善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