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天生就那么老练圆熟,什么人都会在他面前败下阵来,所有事在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可宋颂没这么笑过。
他看到人摔了哈哈一笑,又伸手去拉人起来;他和同伴撞在一起,转头又朝对方粲然一笑;哪怕只是一群人一起比试,他脸上也挂着再灿烂不过的笑。
那是一种由内而发的笑容。
少年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心脏有点不听话,有点疼,又有点滚烫。
“老三!”有人在背后喊。
少年侧眸看去,看到兄长气喘吁吁地找了过来。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我们找了你半天,你就跑这里看别人溜冰?”顾家大哥逮着人就生气地数落起来。
这次他们来外祖父家给外婆过生日,三弟少有地主动说要过来,他们全家都挺高兴。
结果没在外祖父家待多久人就不见了,他发动所有人找了半天,才知道他活动范围还挺丰富,先在附近的图书馆外面转悠,又打车跑去外面吃了冰沙,这会儿又跑来看别人溜冰。
顾家大哥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这孩子明明不爱乱跑,怎么到了外省反而这么大胆?
少年正是顾临深。
顾临深默不作声地跟着兄长走出溜冰场。
明媚的日光落在他脸上,终于让他有种自己真切地活着的感觉。
顾临深掀睫看向顾家大哥。
顾家大哥原本在数落着弟弟,见顾临深定定地望过来,顿时停下脚步,说道:“怎么?你还不服气是不是?你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你在外面乱跑,外婆她们快担心死了,我们是来做客的,你听话点好吗?”
“我十八岁了。”顾临深开口说。
顾家大哥一愣。
“我想和别人一样。”顾临深稚气犹存的脸庞写满认真。
他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眼里只有他关心的东西,别的人和事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就连眼前的兄长他也没怎么关注过。
要不是家里人十年如一日地提醒他什么是亲人、什么是亲情,他甚至记不住他们的脸。
现在他知道他们都是爱他的。
可是,他想变得和别人一样。
父母不止他一个儿子,大哥不止他一个弟弟,后来他的兄弟姐妹们也都会各自有工作、各自有家庭。
他不能再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让人担心让人发愁。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不一样”,大哥他们就不会觉得宋颂和他交朋友是别有用心。
如果他和别人是一样的,大哥他们对宋颂不会再是那样的态度了吧?
而且他也想像宋颂身边的那些人一样,陪他说话,陪他玩闹,陪他开怀地笑。
顾家大哥对上弟弟凝着水雾的眼睛,一下子哑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可能刺伤了弟弟,弟弟很努力地试着接触这个世界,他却张口就说“你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
“对不起,是大哥不对。”顾家大哥立刻道歉,又补充了一句,“下次你想要出来,一定得先和我们说一声。”
顾临深听话地点头。
他只是远远地看见了宋颂,才会一个人跑了出来。
可是他不敢上前,宋颂上次说电话打错了肯定是借口,宋颂只是还没准备好见他、还没准备好重新和他当朋友。
所以他没有上前。
他只是远远地跟着,看宋颂和他的朋友们说说笑笑。
有时候隔得太远,他们说的话他听不清楚;有时候隔得挺近,他们说的话他又听不太懂。
不过他很沉得住气,只安安静静地听着。
宋颂还不想见他,他就不去打扰宋颂。
这样就很好,他打电话查过宋颂那个号码的归属地,知道宋颂家在这边,离他外祖父家很近。
宋颂就在这个城市里。
他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顾临深和平时一样沉默。
回到家后一家人围着他反复看,担心地让他不要乱跑。
顾临深一一应了,众人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