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跟赵西平前脚刚回去,何账房后脚就拖着半身血的何青带礼登门道歉，恰逢做晚饭的时辰，半条巷子的人都听到动静出来围观。br/>
“他身上的伤是校尉大人打的？”有人问。br/>
“肯定是啊,校尉大人一向公正。”br/>
“一个糊涂儿子倒是有个明理的老子。”br/>
“我看看,送的礼不轻，有粮有肉还有布,挺值啊。”br/>
“也没有闹出多大的事……”br/>
何账房过来的目的达到了,一是赔罪,一是做给知情人看，三来用儿l子身上的伤证明校尉是个公正的人。只要校尉气消了,事情也就过去了。br/>
何家父子俩走了，隋玉跟赵西平走出去相送,这时她十分庆幸没有把事闹到官府去。br/>
送走邻居,隋玉关上大门进灶房做饭,赵西平坐在灶前帮忙烧火。br/>
赵一哥站院子里看一眼，他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走到猪圈外去看猪,这只猪还是他陪老娘一起去买的,个头不小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能提腿卖了。br/>
天色擦黑时，灶房里飘出浓郁的肉香，鸡汤炖成金黄色，泡发的干菜丢进去,热气一熏，迅速变软。br/>
“晚饭只能在灶房里吃。”隋玉说。br/>
“又不是外人，就蹲灶房里吃，暖和。”赵西平冲外喊：“一哥,准备吃饭了。”br/>
“好。”赵一哥应声，他走进灶房，说：“猪养得挺好，明年再买一只养？”br/>
“不买了，我打算留着它不卖，明年卖小猪崽。”隋玉挑了挑灯芯，油盏发出的光明亮了许多，她端着油盏移个位置，说：“一哥你回去问问，娘和嫂子们若是想养猪崽子，明年小黑下崽了，让西平给你们送一只回去。”br/>
“行，我们再养一只试试。”br/>
“要给钱。”赵西平说。br/>
隋玉踢他一脚，说：“一哥别理他，猪是我养的，我做主，不要钱。”br/>
“拿猪跟娘换儿l子？”赵一哥玩笑一句。br/>
“娘要是肯换，连崽带母猪都送给她也行。”隋玉觑男人一眼，说：“赵西平值这个价。”br/>
“我谢你抬举。”赵西平语带嘲讽。br/>
隋玉笑一声，锅里又咕噜了，她揭锅盖掂铲子搅一搅，吹开白茫茫的热气，她夹一块儿l鸡肉尝了尝，够味了。br/>
干菜炖鸡肉铲进木盆里，隋玉往锅里添两瓢水，说：“吃吧，先啃鸡肉，菜吃完了再煮疙瘩汤。”br/>
赵西平兄弟俩在路上饥一顿饱一顿走了七八天，早在闻到肉香时就口齿生津，两兄弟的牙口好，进嘴的鸡骨头吐出来时都是嚼碎的。br/>
半盆鸡肉炖干菜，连汤带水四个人分吃干净，后煮的疙瘩汤也没剩什么。br/>
“明天我再炖只兔子。”隋玉说，“还是想吃包子或是扁食？忘煮汤饼了，明早给你补上。”br/>
赵西平轻吁一口气，还是回来了舒坦啊。br/>
晚上赵一哥跟隋良睡在隔壁，待那边没动静了，隋玉举着br/>
油盏掀开赵西平的衣襟。一路颠簸()，胸口上的伤口没能好好休养↓()_[(()，一半结了痂，一半还能看见鲜红的血肉。br/>
隋玉赶忙闭上眼，她看得头皮发麻，伤不在她身上，她胸口也跟着疼。br/>
“好疼啊。”她喃喃。br/>
“是挺疼。”赵西平拔开瓶塞往伤口上撒药，说：“差点就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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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玉抱着膝盖默默看他动作。br/>
赵西平抬起眼皮看她，有些失望道：“没哭啊？”br/>
“眼泪哭干了。”br/>
“我不信。”br/>
隋玉剜他一眼，坦诚道：“跟埋在土下相比，你能回来已经是喜事了，我哭什么？还是说你想看我哭？”br/>
男人勾唇一笑。br/>
“贱样儿l。”隋玉盘腿坐下，说：“你等我酝酿酝酿。”br/>
赵西平接过油盏放木箱上，他袒着胸膛靠在墙上，饶有兴致地盯着她。br/>
思及艰辛无望的脱籍路，隋玉的眼泪说来就来，她坐在光亮下，目含忧伤地看向消瘦了许多的男人，眼泪顺着下巴滴落，落在深色的褥子上。br/>
赵西平脸上的笑慢慢落了下去，他伸出手接住掉落的泪珠，屈伸的手指攥住，掌心温热的湿意变冷，又一滴眼泪砸在手背上。br/>
“是咸的。”他舔一下。br/>
隋玉看着他的唇舌忘了哭。br/>
赵西平勾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一点点吻去她腮边的眼泪，低声说：“你的眼泪不可信，说来就来，都是假的。”br/>
“是咸的就是真的。”隋玉偏头亲下他的耳朵，呢喃道：“谢谢你肯活着回来。”br/>
一句话抵过千万行眼泪，男人满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