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也不客气,走上前略一拱手,道:“老夫名为于樵,本为遂行书院一个教习夫子,见过轩王爷!”
于樵说罢,又向清娥躬身拱手道:“姑娘,当日言语冒犯,还请勿要介意。”
清娥偏了偏脑袋,看也不看这老头。
于樵无奈笑笑,也不介意,坐在周漠轩面前。瞧其气度从容,竟是半点也没有面见王爷的忐忑。
“于樵先生几次上门,都说又要事与我相商,不知是为了何事?”周漠轩淡淡道。
于樵在心中斟酌了下语句,还是决定开门见山,道:“王爷,我次来便是为这云禅商业之风渐起……”
“于樵先生,你那套商贾霍乱民心的说法,上次我在客栈里便听过了,没什么新意。”
周漠轩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于樵的话语,淡淡道:“如果你没有新的说法,就请回吧。”
于樵面色微变,盯着周漠轩看了片刻,缓缓道:“老夫有一友人,也曾来过这蓟州极西之地。据闻当年云禅、惯辰数县皆为荒苦之地。王爷大才,入主云禅不过数月,便开辟商道,令云禅数县于极短时间内焕然一新……”
于樵先是将周漠轩夸了一通,像是拍马屁一般,不论周漠轩听了心里如何想,反正清娥一直板着脸总算是松缓几分了。
只是于樵话说到一半,却又陡然话锋一转,声音拔高几分,道:“可是王爷又是否知道,商贾为宝剑双刃,既可斩贫苦之棘,亦可作亡国之溃,自古开来,少有君主无不重农抑商,便是明证,此事有史可鉴,绝非老夫妄言。”
周漠轩听得哑然失笑,摇头道:“于樵先生最好小声一些,我不过是个被发配边野的小王爷,你这君主二字压在我头上,我可担当不起。”
“况且,云禅只是一个小小县城,自古以来,以商立国者少,但靠着通商富庶起来的大城可不少,于樵先生可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于樵冷笑一声,道:“王爷这话是说得不错,可王爷又知不知道那些经商大城都在什么地点呢?”
“这……”周漠轩话语一滞。
于樵不待周漠轩回答,便先一步道:“所谓通商大城,或未水路畅通之地、或为本土粮仓之所,或为各方中枢首府。通商大城,三者必沾其一。”
“水路畅通之地,运粮方便,便是灾年也可以高价从水路自未受灾祸的外州运粮;中枢首府有权势压着,便是无粮也能靠强权不计成本地从各地调粮;至于那些本就土地丰饶之地便更不用说了。”
“可云禅县、平舆县、惯辰县又有什么?一旦遇到灾年,蓟州各地粮食自顾不暇。云禅商业盛行,百姓不思农业,一旦遇到灾年粮食无法自供,鬻儿卖女、易子相食的惨剧便要再起!”
“到时候便是你云禅有了冠绝天下的财富,又能只靠着驴马牛车拉去外州来养活数县百姓的粮食吗?”
“为了一时利润,便轻视来日灾年民众死伤无数的可能,实是重近利而忘远害,短视到了极点!”
于樵这番话说的痛心疾首,其语气与此前在客栈训斥清娥一般如出一辙。
而这一次,清娥面对这老夫子,同样不知该如何反驳,下意识看向周漠轩。
却见周漠轩也紧紧皱着眉头,手指敲动着桌面似乎也被于樵说的动摇了。
“看来真是个关心民生的正直儒生,瞧他情绪激荡时这巍峨滚动的浩然正气……这于樵的真实实力,肯定不止真气武者!”
见周漠轩目光微微闪动,于樵还以为说动了轩王,心中稍有宽慰,却不知周漠轩心里打得是另外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