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出了大堂的人，也是一位相国。
但不是吕不韦。
而是昌平君。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甘罗，那表情令人很不舒服。
那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似是在看笑话，也好似是在幸灾乐祸，和其他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连一句道贺的场面话都没有，好似是不屑一般，只是背着手离开了。
直到大堂外面的朝臣们都已经离开得差不多了，甘罗才感受到了头顶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那是凌云的安慰。
“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呢？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那人边笑边打趣着。
甘罗沉思往事的中途被凌云拉回了神。
他抬头，看向凌云的眼里，满是委屈。
人们总是容易变得很坚强，或主动或被动；人们也很容易变得很脆弱，或许也只需要有人来和你说说话即可。
当甘罗醒悟到己身所为之事，皆为吕不韦之意时，一时间悲从中来，泪水在凌云的注视下滂沱而下，沾湿了青衫。
他哭着说道：“吾原以吾身为天下苍生而谋，岂料竟成君侯之棋子。”
“吾心已死”
“吾志已灭”
此刻的甘罗找不到了生的希望，他来人间走一趟的愿望在得知了自己是那被操控的棋子以后，崩溃异常。
但他又无能为力。
如果他是大人的话，可能会为自己争出一口气，让吕不韦看看，看看他这样错看自己是错误的。
但甘罗还太小了，12岁的他，见过的人情世故可没那些被世俗磨炼得有着一颗强大心脏的人坚强。
就好比李斯。
此时的甘罗，更多的是需要一个人来救救他。
也或许是来教教他。
教教他应该如何做，教教他应该如何振作起来。
凌云叹了一口气，弯腰拿着袖子给他擦眼泪。
甘罗还在继续说
“世人皆道我少年英才，又何曾知晓即使年少如我，亦怀有一颗心怀天下，欲辅明主，安邦定国的决心。”
“可笑如今竟成众人手中之傀儡，实可悲也”
“天道不公我何罪之有”
“壮志未酬，可惜那少年英才，如今毁于一旦”
他像是在缅怀曾经的自己，说着说着，甘罗不知何时在凌云的怀里睡着了。
凌云失神地用宽厚的手掌轻拍着甘罗的后背。
人生多有身不由己之时刻。
如何走下去，全看自己啊。
幸运的人，有人能拉自己一把；不幸的人，只能自己努力了。
此时的凌云深深地看了眼睡着了的甘罗。
史书之后对于甘罗十二岁以后的记载少之又少，是否又能说明了，那个时候的小甘罗，早就已经看清了自己是个棋子的情形呢。
毕竟聪明如他，意气风发如他，也只有在知道自己的人生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被吕不韦安排好的，不能轻易改变的时候，才会消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