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人心狠手辣,谢允担心语芬受到伤害,托付给我带她暂时离开京都。”
梁王是个十分爽朗的人,他毫不在意地笑笑:“算起来我是梁家出了五服的远亲,当年封号为梁,除了封地在那,也有遥记外祖之意,乘渊,若是不嫌弃,你可以唤我一声舅舅。”
谢乘渊淡淡一瞥,喜怒不辨。
他不开口,梁王也不觉尴尬,继续道:“语芬在南越的日子并不快乐,尤其在知道你失踪之后,好几次濒临崩溃,日日要跑出去寻你,只是没走多远便被谢允看管的人带回来。”
“他们每两个月见一次,每次都能感受到你母亲一日比一日憔悴。”
“终于有一天,他带来了忘情诀。”
沈钰眼皮微掀,这是赫连甫当年特意炼的奇药。
只要服下,便会忘却一切前尘旧事,最狠的是根本无解。
谢允给梁语芬喂忘情诀的时候在想什么?
许是觉得谢乘渊不会再回来,许是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当初,梁语芬再继续下去,只剩油尽灯枯一条路可走。
梁王从亭子的廊柱上拿过一个包袱,看着有些年份了,外皮泛着淡淡的黄。
“忘情诀药发初期会记忆模糊衰退,你母亲怕把你忘了,日日提笔写你的名字,记你幼时的一点一滴,不停做你爱的吃食,想着等你寻回便带在身边再不回燕北。”
“她说就算忘了思绪,做久了的习惯一时半会是改不掉的,只要她日复一日,只要看到有关你的只言片语,她都会努力记住。”
谢乘渊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
接过包袱,打开时,却是一团灰黑的炭屑,尚能看见没烧尽的边角出现几个隐约的娟秀小楷,写着他久违未曾被人唤过的小名。
阿渊。
少时梁语芬第一次教他写名字时,曾对他说过:“阿渊,母亲给你取的最后一个字,不仅是希望你做一个学识渊博的人,更希望你在日后人生有乘风破浪,临渊而飞的勇气。”
“无论遇见多大的事,都有破釜沉舟的毅力去面对一生中的风雨。”
父母爱子则为计之深远,将雏鸟护在羽翼下并非长久之计,放他远走高飞才是。
梁语芬的话一语成谶,他做到了。
“这些东西是谢允烧的。”谢乘渊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梁王勾了勾唇,眼底微深,“他嫉恨你母亲在最后时刻,哪怕险些写废了一只手,也不曾在纸上有过一个他的名字。”
他不配被她记得,此生愿同陌路。
“半年后忘情诀的药效彻底入体,我带着她游历各国散心,三年后,我们成亲,有了晚意。”
“多谢您同我说这些。”谢乘渊就着一手茶香,喝完了最后一杯。
他淡淡一笑:“知道她活着,这就够了。”
梁语芬从未想过忘记他,可惜人生瞬息万变。
山顶风声猎猎,树影斑驳。
谢乘渊起身,“这些年都没让她知道的事,往后也不要在她面前提及,晚辈告辞。”
他牵着沈钰的手,宽大的掌心相贴,沈钰没感觉到温热,只有一片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