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红的木桌上摆着一张戏曲单子,上头都是些闻名天下的几个唱段,有《斩黄袍》,《生死恨》,《审头刺汤》,《露春浓》,《打焦赞》之类的,蒲灵刚和苏景逸踏上石阶,周边连接的石柱忽然沉落水中。
二人被不自觉引上戏台中央,“铛——”
紧接着,有乐声似是从环绕的青山传来,寂静中带着突兀的喧闹。
蒲灵皱了皱眉:“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还让他们唱戏么?
正想着,穹顶上挂着的一块木牌突松,她捡起后,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生死恨。”
戏文讲的是韩玉娘被金兵掳去为奴,后来夫君举奉命出征,被金兵包围,战死沙场,韩玉娘闻耗,悲痛欲绝,在逃亡中不幸被人刺杀。
可如今不分生旦净丑武生,而是落下两套纸糊的衣服,韩玉娘的在蒲灵脚边,另一套则在苏景逸手上。
这是要二人跟着戏文即兴表演,时机恰当之时,才会引出归路。
蒲灵只觉得眉心狂跳,似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苏景逸思索片刻,看着戏文和手中的衣服,语气冷了几分,“我的角色既不是韩玉娘的夫君,也并非她家中人,而是——”
他面色忽变,话登时止在唇边。
戏台外的部分人都懵了。
楚依依在西凉时看戏最多,府上还养了个戏班子,她下意识脱口:“是杀死韩玉娘的金兵!”
她一把抢过戏曲单,脸色越来越差。
才发现这上面的唱段全是与打斗有关。
片刻,另一边响起沈钰淡淡的声音:“不用看了,背后的人想我们自相残杀。”
楚依依怔了一下。
不等蒲灵和苏景逸准备好,礼乐之声再起,和着空谷回响,曲音绵长。
蒲灵背后冷汗涔涔,顺着发麻的脊背流了下来。
再看苏景逸,他摇了摇头,拿起一边的长矛,和纸糊的衣服不同,长矛十分尖利,一旦使劲,蒲灵也不一定是苏景逸的对手。
上一秒还并肩作战的同伴,下一秒你死我活。
蒲灵和苏景逸视线对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回知觉。
她手握着短枪,开始顺着乐声比划,二人都有武功在身,交手间用具寒光俱闪,山后奏乐的人似是能看见,还会根据他们的动作加快曲调,脚步生风间,刀光剑影比烈日还要晃人。
很快,苏景逸手中的长矛对准蒲灵小臂,擦过皮肉的瞬间,一抹鲜红溢出。
蒲灵倒下时,戏台周边的石柱再次升起,至此,他终于明白过来什么。
每个人都必须按照戏文上演的一样,见血才能离开,可见血要到何种地步还是未知。
带着蒲灵下去后,有人已经备好金疮药帮她包扎。
蒲灵微微松一口气,有惊无险,好歹捡回一条命。
苏景逸刚回到位置,裴铮和沈瑶头顶的红缎骤然落下,沈瑶惊了一跳,下意识想逃走。
忽然,红缎从手边扫过,像是麻绳,四下霎时收紧,将人甩在了戏台上。
裴铮利剑出鞘,刚要去砍绸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引上中央,石柱再一次沉下,戏台如孤岛停在水上。
他们抽到的是斩黄袍,讲的是一国主酒后误斩朝臣,后悔不已,最后斩死宠妃贺氏以偿命的事。
裴铮接到的是明黄色的纸衫,沈瑶是宫裙,曲声再度扬起……
椅子上,谢乘渊牵着沈钰的手,修长的指节与她十指相扣,拢在宽大的衣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