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正巧,外头下了一日的雨骤然停下,唯余风声鹤唳。
皇帝没开口,依旧喝着面前的那碗汤。
往日妃嫔送来的汤羹,妃位以上的陛下几乎只用一两口,皇后娘娘的会多喝些,唯有贵妃送来的,次次都见了底。
高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敢在这个时候进来禀报,多半也是借了贵妃的光,否则岂非往枪口上撞。
平阳侯夫妇纵养女犯下大错,陛下如今只是扣押,还未刑罚,他们便齐齐整出这般动静,明日一过,全京都都会知晓。
明摆着让陛下为难。
等了片刻,殿内依旧寂静一片。
“陛下,今日的鳝丝不错,您尝尝。”谢贵妃玉指捏起银筷,率先打破宁静。
皇帝拿过她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唇:“你觉得朕要见他们吗?”
女子含笑的声音清浅传来,盈盈美目落在他脸上:“臣妾以为平阳侯夫妇如今来得正是时候。”
她这番话一出,愣是让高公公暗地里捏了一把汗。
皇帝喜怒不辨,只问道:“为何?”
若是换了他人,定不敢这般插嘴议论国事,不说其他,帝心如渊,一句错了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贵妃却能边替他布菜,边慢条斯理地分析:“沈瑶纵然有错,平阳侯夫妇却也同样蒙蔽其中,再者沈钰亡羊补牢,功过相抵,终究没有酿成大事。”
“平阳侯早年因战事失女,夫妻二人险些崩溃,这养女算是如今心头唯一的慰藉,陛下何不卖他一个人情?常言虽道一罪牵九族,实则法不该责亲眷,惩戒沈瑶一番,再将人放回,也算对百姓和侯爷有个交代。”
皇帝看着谢贵妃,唇角微微勾起,模样依旧温和,仿佛二人聊的只是家常之事。
“那就依你说的。”他牵着她的手,轻拍了拍,“你巧思一向最多,只在后宫走动终究是屈才,日后得闲多来集贤殿陪朕批折子,也让朕沾几分红袖添香的美意。”
谢贵妃垂下头,笑得温和:“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敢。”
“人后咱们是夫妻,朕信你,也许你这么做。”
片刻,沈廷与江文瑛进了内殿。
这道门他近十几载未再踏入,来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臣罪该万死,携贱内特来与陛下请罪。”
“爱卿这是做什么。”皇帝眉头一皱,语气倏然沉下,“还不快将侯爷与夫人扶起来。”
“微臣惶恐。”沈廷执意跪着,面色凝重:“沈瑶因着药方闯出塌天大祸,微臣本该无颜面圣,只求陛下宽仁,从轻发落,许沈钰献药无罪,她也是被家中之人连累,才得困扰。”
“沈钰。”闻言,皇帝侧头看向身侧之人:“朕记得你倒是挺喜欢那孩子。”
谢贵妃笑着:“臣妾是个肤浅妇人,那幅春色满园实在好看得紧,自是对这绣主多几分偏袒之意。”
皇帝点了点头,勾起笑道:“爱卿多虑了,沈钰治疗时疫有功,得民心爱重,除却赏赐礼单,朕有意再加封她一个县主名位,全了这孩子一片肺腑之心。”
沈廷喜色微涌,继续道:“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