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第一次流露隐秘的情愫
春风沉醉，岸边支起一个画摊，画摊的主人沈如风正手执画笔，专心致志地给人作画。
他穿着洗的发白的青色直，犹如远处起伏的山峦投映在江面的淡淡青碧，端的是姿仪修雅，清秀旷远。
李醉棠走近仔细瞧，沈如风正在给一个富态十足的豪绅作画，他沉浸于画中，并未察觉她的到来。
他作画的速度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豪绅的憨态可掬跃然纸上。
豪绅身后跟随的小厮将画递到他面前，豪绅赞了一句：“好画。”
左边的小厮手捧未干的画像跟随在豪绅之后，右边的小厮掏出碎银扔在画摊，其中一枚掉落地面。
沈如风没有计较，弯下腰找寻那枚掉落在地的碎银。
一双蝶恋花镶珍珠绣鞋在琼琚色的裙袂下露出鞋尖，鞋子的主人似乎伫立良久，沈如风微微抬头，撞入李醉棠潋滟的杏眸。
“沈夫子。”李醉棠莞尔道。
“李大娘子。”灿灿春日下，青衣翩然如风，明媚的光辉勾勒出清俊的容颜，沈如风恬静的双眼不期然撞入她的视线，便扬起春天般温润的笑。
沈如风直起身，失笑道：“每次遇见你，我都如此狼狈。”
昨日遇见她，书卷洒落满地，拾取时险些被马车撞上，今日偶遇又是弯腰找寻沾满泥土的银钱。
李醉棠先他一步寻到碎银，捡起来还给他，口中振振有辞说道：“凭借自己的一双手挣得银子，哪里能说是狼狈？若沈夫子这样还算狼狈，那些五谷不分的膏粱子弟又算什么？”
沈如风落落大方接过，“看来李大娘子并没有忘记我教过你的课业。”
李醉棠笑了笑，没有接话。前辈子她忙于侯府的家务，焦头烂额，从江南搬去京城的书卷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后来假怀孕真中毒，身子一日比一日弱，缠绵床榻更是没有读书的劲头。
“沈夫子不再去家里教导家弟了么？”李醉棠疑惑询问。
她出嫁京城后，并没有辞去沈如风的夫子职位，而是让博学渊源的沈夫子继续担任李修筠的夫子。按理来说，这个时辰沈夫子应当在李家教导修筠课业。
沈如风解释：“李二公子与我说，今日李大娘子回门，他的课业暂歇一日。”
“这个混不吝的。”她回门干他何事，又抓着机会外出与纨绔朋友游玩了。
沈如风见李醉棠独自出现在这儿，身旁并没有李修筠的影子，便知晓李修筠托词玩乐去了，他打趣道：“看来李二公子要倒霉了。”
“哼。”李醉棠说道，“回去我告诉父亲，让父亲治治他。”
日光缓缓偏移，照在西湖绸伞，滤过的浅光落在李醉棠的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那光影有了形状，是绸伞上的芙蓉花样。
她轻哼一声，丹唇外朗微微撅起，明艳动人的娇颜有了娇嗔的况味儿，直勾得人心泛痒。
沈如风阔袖下的拇指与食指相贴摩挲，想将她此时的模样画下来。
心随意动，他执起画笔对李醉棠道：“大娘子，不若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像。”
李醉棠瞧着他面上跃跃欲试的神情，欣然答应：“好。”
这是沈如风画得最为认真的一次，他挥毫泼墨，笔下生风，沾满丹青颜料的鼻尖细细勾勒，一幅柳垂江风美人图很快呈现出来。
沈如风点头示意表示已经好了，李醉棠走近，却见他执着未干的手微微颤抖。
李醉棠将目光投向画卷。
只见画中的女子明眸皓齿，丹唇轻启，撑一柄芙蓉绸伞倚在肩窝，清凌凌的双眸远眺江水，琼琚色的裙袂飘然欲仙，岸边的柳树垂下几缕碧绦丝，似在挽留。
她都不知自己竟有如此颜色。
没有人不喜欢美，李醉棠也未能免俗，她执起画卷欣赏道：“沈夫子画的很好呀，乍一看还以为画上的女子是临江神女，太抬举我了。”
沈如风并不满足自己的绘画，时辰太少，丹青廉价，未能尽然画出她的姿容与神韵。再说，在他心中，临江神女也不及她一分一毫。
沈如风落在她身上的双眸第一次流露隐秘的情愫。
李醉棠将美人画在阳光下展开晾干，越看越心悦，并未发觉。
可渐渐的，她生出一股遗憾，沈夫子吟诗作画的才学不该只在江边的画摊施展，他那样才华横溢的人应该有更宽阔的天地。
沈如风心细如发，发现她的忧虑，“可是我哪里画的不对？大娘子在想什么不妨直言。”
李醉棠摇首，“不是画的问题。”
她收好画卷直视他，“既然沈夫子这般问，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是李家给的差银不够么，为何沈夫子还要作画挣钱？”
李醉棠顾忌他的面子没有直言，却被沈如风当场点破，她也不扭扭捏捏，其实她更想问以他的才学为何不去科考入仕？
沈如风面色平静，不见讪然，“李家给的差银可以说是江南夫子里差银最多的，只是家姐久病缠身，不得不做些字画生意补贴家用。”
李醉棠闻之紧张，“沈姐姐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沈惜红与沈如风姐弟相依为命，倘若沈如风进京科举，沈惜红无人照顾，不怪他会放弃科举的机会。
“阿姐待大娘子亲如姐妹，我也不瞒大娘子。阿姐的病情月前加重，好在大夫说按时服药，心胸开阔，就能好转。”
李醉棠明白了，人一旦生病还是这种不易治好的沉疴，长年累月的看病钱与药钱是一笔极大的花销，所谓花钱如流水不过如此，多少寻常人家被重病拖垮。
“我想去见见沈姐姐。”
沈如风已经画出今日最满足的一幅画，便在李醉棠的帮助下一同收拾好画摊，引李醉棠去家中见沈惜红。
沈家在城北清风巷，沈如风祖上曾风光过，是江南的太守，后来时易世变，当年的沈家贵族沦落为家道中落的寒门。
沈家亲戚分家的分家，祖上遗留下来的遗产变卖的变卖，惟有一间三进三出的宅子留给沈如风沈惜红这一支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