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李氏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如果父亲没有将她嫁去侯府,弟弟不会被陷害摔断腿,李家也不会被打入大牢,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她也不会中毒而亡。
届时侯府再如何门庭煊赫,王安远再如何宠妾灭妻,都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她只想阖家团圆,好好地活着。
李温茂见女儿情绪激动,泫然欲泣,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小时候那般哄她道:“醉棠,在李家,经商一事上没有谁能比得过你。
修筠粗心,把家产交到他手上我还担心他算错账,被人骗了去。湘柔是女子,但她不如你,做父亲的我只愿她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
若你是男儿,我李家定是要由你来继承的。可惜呐……”
“这与父亲将我嫁去侯府又有什么干系?我嫁到别人家,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媳妇,又怎么能帮助爹爹呢?”
“你是我最得力的女儿,我又怎么忍心让你远嫁。可士农工商,我们商人排在最末尾,在上位者看来最是卑下。即便做到江南首富,一个县令就能将我李家踩在脚下。”
李温茂说的是去岁,大渊皇帝准备在江南建造行宫,看中了李家的一片田地,那片地虽然偏僻,但沃野千里,四周风景秀美,远离城镇,十分幽静。
田地归属石邑县,当地县令接到圣旨后,征用了李家的土地,只给了极少的补偿款,佃户失去劳作的土地,几百张嘴等着养活。
“再说了,醉棠你嫁入侯府,也可以给我李家的产业在京城开一个口子,继续做大做强。”
李醉棠不赞同地摇首,“可爹爹你有没有想过,世家大族最讲究门当户对,侯府为何要与我们商贾结亲?你贪图侯府的名头好在京城行事,那侯府又贪图什么呢?”
李温茂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多年,怎么会不懂的利益交换的道理,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步棋走错了,他沉声道:“醉棠,有的事情你年轻还不懂。”
“爹!”李醉棠激动。
她真的好想将前世李家的结局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但怪力乱神的事情,父亲定然不信。
前世,李家在江南稳扎稳打,怎么刚接触侯府不久就锒铛入狱,蒙冤而死?这里面侯府没有干系,说出来她都不信。
“爹你为何偏偏这么固执,你就不把女儿的性命看在眼里吗?你就不在乎女儿的死活吗?”
“醉棠!”李温茂喝道,“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焉有害你的道理?”
他是让她嫁去人人趋之若鹜的侯府,怎么从她的口中倒像是把她推入火坑?
女儿太自立也不是好事,不像李湘柔那样任由自己掌控,李温茂太阳穴鼓鼓跳动,他按着眼眶闭目道:“醉棠,你只是新婚不适应,等过段时间你适应就好了。说不定日后你成为侯府的当家主母,还会感谢爹爹的决定。”
“侯府的当家主母我不稀罕。”前世她就是被主母的名头压得喘不过气,李醉棠不甘心,下了记猛药,“父亲就不怕给李家招惹祸事,家破人亡吗?”
“休要胡说!”李温茂愠怒,“是我平常太纵容你了,你怎么能诅咒李家出事?”
李醉棠站起身,态度坚硬道:“若父亲执迷不悟,不久后就会知晓女儿说的不是诅咒,而是谶言。”
“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也不听为父的话。随你吧。”李温茂被气得拂袖离去。
大门开合,夜风卷进空荡荡的书房,李醉棠坐在椅子里,方才还拌粉不肯退让的强硬态度,在父亲离去后,陡然松垮。
桌上的琉璃灯难以照亮她黯然的双眸,李醉棠陷入困境,进退维谷。
李温茂油盐不进,固执地以为攀上丰平侯府这棵大树就能让李家的商业版图进一步扩大,殊不知他看中侯府的名头,侯府看中李家的家产。
不能让李家就这么羊入虎口,她不但要与王安远分道扬镳,还要拯救李家。
可父亲像是要吊死在侯府大树上,男子一生的抱负志在建功立业,父亲亦然,他想李家在商道发扬光大。
父亲有一句话说的无错,倘若她是男子,光耀李家的重担非她莫属。
世人常言妇人就该相夫教子,永困后宅,但她李醉棠经历一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她想打破世俗常规,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
李醉棠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光亮。
既然父亲想扩张产业至京城,那么她会像他证明,不与侯府联姻,她也能做到。
她重活一世,掌握不少讯息,足以帮她在京城站稳脚跟。届时,和离与否也不需要征求父亲的同意了。
李醉棠循着记忆回到自己的闺房,瞧见闺房亮起了灯,她有些怔愣。
推门而入见到悠哉悠哉执着《性理字训》看的王安远,心底更是生出不适。
就好像曾经独属自己的领地被外来者闯入霸占。
王安远佯装没看见李醉棠的嫌弃,拉下脸主动开口道:“今日手臂受伤,我想留在江南一日,后日再回去。”
最初王安远是不想陪李醉棠回门,但老太太亲口所指,他不得不陪同前往,心不甘情不愿向吏部告了两日假。
原先的行程是今日抵达江南,睡一晚,第二日天明就回去,恰好撞上休沐,第三日与第四日还能在侯府养足精神再去上衙。
“嗯。”李醉棠敷衍回应。
“我第一次来江南,明日还要外出游赏江南风光。”
李醉棠也有三年多没回江南看看曾经长大的地方了,倒是有些怀念,这次回去,下次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便也答应了,“好,我与三爷同去。”
王安远又道:“湘柔闷在家无以自遣,明日游江南,我还想让你带上她。”
李醉棠拆卸钗环的动作一怔,简短地回道:“好。”
王安远放下手中书卷,不敢置信地望向内室绰绰约约的人影,仿佛在确认他刚才听到的不是幻听。
“你不问为何?”
“三爷不是说了吗?三妹在家百无聊赖,正好约她一起同游江南,我也答应了。”
李醉棠语气平静,没有一点点吃味。
王安远心底纳闷,李氏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要知晓最初她还特意挑了一个面貌粗陋的人给自己当通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