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言律坐在我旁边,他牵着我的手说:“清容,如果麻虫真的搬出去了,你要多来我家陪我。”
“好。”我说道。
麻虫没有坐车厢,为了快点认出他的外祖父,他就坐在车板上,我们下了马车,和车夫互相作揖道别。头戴淡褐色幅巾,身穿黑色短袄,灰色裤子,布鞋的车夫驾马离开。
“汴京书院”,门前设有台阶。一般的书院,围墙都是土黄色的,“汴京书院”的围墙却是朱色的。
麻虫问道:“孟兄,你说我外祖父所在的这所书院正规吗?上次郑学就读的书院,围墙是泥巴的颜色,这所书院,围墙怎么是这种颜色?”
言律说:“‘汴京书院’是正规的书院,我听街道司的官员说,官家以前就在这所书院读书,他下诏,‘汴京书院’的围墙可以刷成朱色。”
“想必官家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自己当了官家,已经是书院的荣耀,他下诏这所书院的围墙可以刷成朱色,是想让天下人知道,‘汴京书院’是他的荣耀。”我说道。
洪姨丈和姜二娘向我们走过来,我们互相作揖。洪姨丈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白色衣裳,灰色褙子,束着腰带。姜二娘用发簪挽着头发,画“三白妆”,身穿蓝色抹胸,褐色对襟及腰短袄,湖蓝色裙子。
姜二娘问道:“麻虫,你见到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吗?”
麻虫说:“还没有。”
不一会儿,一位老妇人向我们走来,慈祥的老妇人笑着喊道:“麻虫,你外祖父马上就出来了。”老妇人束发,头发半白,头戴银色山口冠,身穿深紫色抹胸,翠绿色镶毛边短褙子,黑色裙子。我们互相作揖。
麻虫介绍说:“外祖母,这位官人就是孟兄,我之前暂住在他家,这位是他的‘准娘子’,沈娘子。”
老妇人说:“我是麻虫的外祖母,大家可以叫我‘敬大娘’,麻虫的外祖父,等他出来了,你们可以叫他简大丈。”
老妇人说道:“麻虫,这娘子是姓准还是姓沈呢?”
麻虫说道:“她姓沈,我听说‘准娘子’是现在流行的一种称呼,只要男方下了聘礼,就可以称呼自己的娘子‘准娘子’。”老妇人点点头。
老妇人问道:“沈娘子,他们是你的爹娘吗?”
我说道:“不是,他们是我的姨母和姨父。”
麻虫接着说:“外祖母,这两位是洪娘子的爹娘,这位是洪大丈,那位是姜二娘。”
敬大娘问道:“洪大丈,姜二娘,洪娘子和麻虫是恋人吗?”
洪姨丈说道:“不是,昨天我们碰巧遇到麻虫,他说他找到亲人了,我们陪他过来看看。”
麻虫说:“外祖母,洪大丈和姜二娘担心我遇到人贩子,所以他们跟过来看看。”
两位头戴纶巾,身穿褐色镶黑边圆领窄袖襕衫,束着腰带,腰上挂着竹筒,竹筒里沾上五彩颜料的老丈从书院里走出来,他们有说有笑。
麻虫向他们作揖,激动地喊:“外祖父!我是麻虫。”两位老丈作揖回礼,面面相觑。
其中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丈问:“范夫子,这是你外孙?”
另一位老丈说:“郎君,你认错人了,我只有外孙女,没有外孙。”
麻虫和两位老丈作揖道别。敬大娘说:“麻虫,他们是画院的夫子。你外祖父戴的帽子,跟画院夫子是一样的,他穿淡青色镶白边的衣裳,他的衣裳袖口,比画院夫子的袖口宽大些,你外祖父,左边眉毛上有一颗黑痣。”
“外祖母,画院的夫子,跑到书院做什么?”麻虫问道。
“书院的学堂里,挂着一些孔子的画像,画像的颜色暗淡了,他们是来修补画像的。”敬大娘说。
一位头戴纶巾,身穿淡青色镶白边圆领宽袖襕衫,五官端正,左边眉毛上有一颗大痣的老丈走出书院,敬大娘说:“麻虫,那就是你外祖父。”
我们和老丈互相作揖,麻虫笑逐颜开:“简大丈,我是麻虫!”
老丈径直走向言律,麻虫欲哭无泪:“外祖父,我才是你外孙!”
姜二娘说:“麻虫,也许你外祖父在试探你,是不是他外孙。”
敬大娘笑着说:“昨天我遇到麻虫后,去算卦铺子测了一卦,麻虫就是我们的亲外孙!”
洪姨丈问道:“敬大娘,您去的是哪家算卦铺子?”
敬大娘说:“州北瓦子隔壁街上的‘甄大郎算卦铺子’。”
洪姨丈说道:“那家算卦铺子挺灵验的!今早卯时,我们去那儿为麻虫算卦,甄大郎说麻虫今天就会与亲人相认,看来你们不是人贩子!”
老丈接着说道:“多谢小官人救命之恩!”
言律说:“简大丈不必客气!”
洪姨丈问道:“救命之恩?”
简大丈说道:“上元节的时候,我和娘子在河岸边看打铁花,河岸上有个小郎君乘坐的竹筏翻了,他落水后,我跳入河中救人,小郎君说他住在河对岸,我返回的途中,腿抽筋,小郎君帮忙呼救,是这位官人救了我。”
敬大娘说:“小官人,我们那天一直在找你,郎君说你不肯留下自己的称呼,我们向送衣裳的小娘子打听,小娘子说她是被雇来,教你妹妹说汴京话的,她只知道你姓孟,至于你的大名,她不知情。”
简大丈问:“孟官人,我听说麻虫暂住在你家,这两位是你的爹娘吗?”
言律说:“不是,他们是我‘准娘子’的姨母和姨父。”
敬大娘为简大丈介绍:“这是洪大丈,那位是姜二娘。”
简大丈接着说:“准娘子,你这个姓氏,很少见啊,你家郎君值得信赖。”
敬大娘笑着说:“孟官人的意思是,他和那位小娘子即将成婚,那位小娘子,叫沈娘子。”
麻虫在简大丈面前挥手说:“外祖父,你看看我,我是你外孙。”
简大丈哈哈一笑说:“我听你外祖母说,你长得像你爹,我方才一眼就认出你了。”
姜二娘问道:“麻虫,姜大娘说,你不知道你爹是谁,你外祖父又说你长得像你爹,你爹和你娘,过去是和离了吗?”
麻虫说:“我娘从没告诉过我,我爹的称呼,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离了。”
敬大娘说:“麻虫,你娘怎么没有一起过来,她是不是还在生你外祖父的气?”
麻虫说道:“我娘去世七年了。”敬大娘和简大丈相当意外。
敬大娘说:“你娘去世后,你怎么不来找我们?”
麻虫说:“我娘没有告诉我你们的地址,她说外祖父跟她断绝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