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终于起了作用,精怪停止了鬼化,顿在原地,要半空中晃动的鲶须也跟着垂了下去,骤然间失了杀意。
并不是她的话让精怪如此,而是她手腕悬着的指骨。
低级的诡怪认不出,但到了毁灭级的精怪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何物。
在它视野里,指骨散发着滔天汹涌的煞气,似有灰雾在其中流淌,给它带来极为可怖的威压。
若只是普通的执法官,那它带着妻子和儿子再换个副本待着便是。
但那不是普通执法官的指骨。
精怪曾见过执法官。
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也是顺利逃出来了。
这指骨,倒更像是那位至高无上、从不露面的审判官所持有的。
精怪几乎控制不住,双膝跪在地上,全身因强烈恐惧而不停颤抖。
惊悚世界强大诡怪之间流传着一句无比瘆人的话。
‘审判官掌控诡怪生死,
违反法规者,免予开庭,即刻降罪。’
谁也没见过审判官,却深知其威名。
姜遥见状,情不自禁看向手腕处的指骨,只觉惊奇。
原本以为,它看到指骨,也只是被迫屈服,没想到会吓成这样。
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黑袍一出现,灰雾里的锁链便蠢蠢欲动,铐住的诡怪下场皆惨烈,而且是无休无止的折磨,足以令众诡闻风丧胆了。
精怪跪在地上,将自己前半生交代得清清楚楚。
“我并非精怪。”
姜遥闻言挑眉。
只听它接着道。
“我本名齐槐,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早年没什么好讲的,父母穷苦,生了我,拼死拼活供我读书。”
齐槐不是读书的料,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早早进社会打工,他什么工作都干过,后来求稳定,在一个工厂里做起了底层工人。
精怪脸上在这时浮出一抹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在工厂里,我遇到阿莲,就是我现在的妻子。”
阿莲和他一样都是工人,但阿莲长得漂亮,很多追求者。
齐槐不会说花言巧语的话,也不愿意像其他工人一样给阿莲添麻烦。
他能做的,就是在阿莲回宿舍的路上,多一份安全。
“在打跑一个想要轻薄阿莲的工人后,我才正式和阿莲说第一句话。”
阿莲说:“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
齐槐还记得那时候,他特别紧张,手心全是汗水。
怕阿莲把他看成一个跟踪狂,想要解释,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
是啊。
他事实上,每晚跟着阿莲身后回宿舍,也不全是为了保护她。
他也是为了想多看她一眼,就和工厂里那些觊觎阿莲的工人一样卑劣。
“阿莲没有怪我,只是告诉我,下次不要鬼鬼祟祟跟在后面。”
齐槐以为她讨厌自己,心里涌出一阵悲伤。
他打算明天辞职,离开这个工厂。
这样,阿莲永远就不会再看到他。
但阿莲并不是讨厌他,而是说,下次一起走。
齐槐喜极而泣。
后来的事,便是水到渠成,他和阿莲步入结婚殿堂。
齐槐靠自己的努力,晋升至主管的位置,工资高了些,还分配到了免费的房子住。
阿莲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取名齐溪,小名小西。
“我那时候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它鲶鱼一般的眼珠溢出两行枯泪。
姜遥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