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成,我当时我还叫他老周。
老周说,他干了十年调查记者。
我说你够牛逼的,是不是专门卧底洗头房的。
就像是电视里那样,要干正事的时候,就关掉隐藏摄像头。
老周说那是不进行下去了,不只是关闭摄像头。
他让我认真点儿。
我说屋里那位,就是带你的师父?
他说是,他师父叫柴有为。
我听成了柴油味。
柴有为不简单,做了二十年记者,还自费采访过两伊战争、第二次海湾战争!
作品得过什么掏粪奖。
老周说是韬奋奖,后来改名叫中新奖。
什么临汾溃坝、东北黑老大周哥、北海的传销报道,人家都写过!
我肃然起敬,怎么说呢,这个就叫社会良心,和后来的无良自媒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问题就出在了北海报道上。
老周点着烟,可没有抽。
烟雾缭绕间,他眯着眼回忆说:“那篇报道本来都写好了,可发文当天,被当地扣住了。”
我觉得事情有猫腻,用手指了指上面。
老周点点头:“那时候我正好当责编,没跟着师父,师父前天晚上打电话,告诉我传销的事情不简单,恐怕他有危险。”
“我没来得及问,电话就挂断了,第二天就出事了。”
我没说话,老周眼睛开始有水珠。
但我没想到,柴有为比我想象的还惨。
“……第二天警察找我,让我确认照片,说是传销头目跳水自尽!”
“我看了,是师父,跳水自尽,还把自己装麻袋里!”
最后一句话,老周嘴角挂笑,苦笑。
“那上面没调查?”
老周嘿了一声:“当然,可定案更快,我师父啊,一个卧底记者,结果被扣上了罪犯的帽子。”
我也点点头,这事儿真离谱,问题是,这是事实。
老周当然不甘心,可后来,成立的专案组成员也神秘失踪,案件最终不了了之。
也就是那个时候,老周萌生退意。
我忽然想到了道哥:“王道兴,就是道哥,你就是那时候注意到他的?”
老周摇摇头说不是,道哥当时只是小角色。
因为柴有为“罪犯”的身份,他获得的韬奋奖也被取消了,也是听说这事儿后,老周辞职了。
“去了趟北海,可阻力很大,我刚到就被盯上了……后来,我明白,以当时我的能力,无法给师父昭雪。”
老周这么描述,他走进如今这个行当的原因。
我恍然:“所以,你就做了黑侦探。”
“是调查人,”老周强调:“你也可以叫他私家侦探、私家公关,无所谓。反正是拿钱办事。”
这是我印象中,老周和我聊得最多的一次。
他这是给我交了底。
其实,我心里盘算过,加入老周的可能性,这一点他肯定也看出来了。
只是短短几天,我见识到了这个年纪不该看到的。
咋说呢,心里不适是有的,尤其是道哥和刀疤男的死,以及福成公寓的大火。
还有,我得问清楚,博达的来龙去脉。
最怕当糊涂鬼,不想被人操控,这是我个性里极强的东西。
于是我斟酌着开口:“能和我说说,博达的事情吗?”
“哪部分?”老周扫了我一眼,仿佛在说“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