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梨再次醒来是在北疆军营。
燕昭焦急地坐在榻旁握着江时梨的手不停揉搓。
“爹!”江时梨被梦中的景象惊醒,惊坐起时竟然忽略了腹部传来的剧痛。
燕昭看见她醒了立马扶住她的腰,安抚道:“阿梨别怕。”
江时梨怔怔了一会儿抓着燕昭的手焦急问道:“我阿爹呢?”
燕昭想起她在城楼上吐血晕倒的场景不敢再刺激她,只能柔声哄着:“阿梨,你现在身子虚,先把药喝了。”
此时外面传来阵阵箭哨声,她再熟悉不过,这是北疆独有的祭奠仪式,阿爹说北疆的将士死在北疆战场上叫魂归故里,为了让他们不害怕大漠的风声每当有士兵死亡,阿爹都会带领将士们空放箭哨。
江时梨打开燕昭拿着药碗的手,顾不上腹部的剧痛,跌跌撞撞的冲出军帐。
“先北漠王江原之牌位”。
赫然耸立在大漠旁,江时湛带着一众将士齐齐放箭,尖锐的箭哨声划破大漠的悲凉。
江时梨体力不支再次晕厥过去,被漠然立在身后的燕昭抱住抱回了帐内,离绒面无表情地再次递上原本被江时梨打翻的药。
江时梨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第一次跟着父兄出征,那一仗便是极其凶险的收复北蛮盆地,原本她应是被留在京中与娘亲作伴,但是她悄悄带着离绒混进了军队的粮草车上,愣是饿了三天三夜才被伙夫发现,父兄被没有责怪,父亲只是温柔地问她这么大的风害不害怕。
从那以后她得到了父亲的允许,跟随父兄南征北战,从一开始的打杂,到后边的她可以独当一面被先皇封为执北将军,父亲很是高兴,夸奖她“我们北疆儿女生来就是会打仗的。”
江原自刎的场景再次扑进江时梨的梦中,她惊醒了。
“阿梨?你醒了?”燕昭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榻前,他的阿梨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江时梨望着眼前憔悴的燕昭终是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问了一句哥哥呢?
“时湛在整顿军队,整个北疆王军需要立即后撤三十里。”燕昭端着水杯递到了江时梨的唇畔,“我们也该回京了,陛下已经传旨,由你护送北漠王的牌匾回京。”
江时梨喝茶时才发觉茶已经凉透了。
翌日江时梨准备启程回京,出发前前往北疆军营看望哥哥。
江时湛一时之间成长了不少,胡子拉碴的在指挥军队事宜。看见妹妹来了便吩咐军队原地休整。
江时梨熟练地拿起刮胡刀给哥哥修整,淡淡开口道:“我和你一样恨不得嘾李之肉,但阿爹不希望再起战事,我们的母亲还在京都内……”
江时湛捏了捏妹妹的手:“我知道,你次次入京要想好擅自领兵出征的事该怎么向陛下交代,还有母亲那边,应该还不知道父亲的事情,你要缓缓告诉她,她身子不好……”
江时湛想起自己的妹妹刚刚没了孩子还要操心一堆麻烦事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也是,自己知道有了身孕还这么胡来,叶大夫和我保证了他一定会调理好你的身子……”
江时梨虽然没有主动问起过孩子,但她也大概猜测到此次落胎怕是受了影响,她原本就很难受孕,如今只怕是……
南煌北筱边界处的一家小客栈早早歇了业,北筱国君李尧天正襟危坐似乎在等着谁前来。
门开了,涌进一股冷冽的寒风。
来人正是南煌太师,燕昭。
“燕昭,我知道你狠心,但没想到你能狠心到如此地步,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可以拿来算计。”李尧天笑了笑抿了一口酒。
“我并不知晓时梨已有身孕,更不知她会随着江原前来北疆又冒险入城,”燕昭说着说着怒置酒杯,“倒是你,在谋事之前你我有约,不能伤江时梨分毫,拿你的王座向我做出的承诺,如今怎么算?”
“你在乎江时梨嘛?”李尧天觉得好笑至极,“燕昭,你将她哥哥的消息卖与我又处心积虑算计她父亲的性命为的是什么?不要告诉我是为了江时梨。”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燕昭只是一瞬间的怒气瞬间又将怒气消失在了情海中,不见了踪影。
“燕昭,离江时梨远些,你的情谊当真是会害死人呐,她承受不起。”
燕昭没有理会只是留下“等我通知”转身离去。
李尧天看着燕昭的背影笑了,江时梨,终归会是他的。
江时梨带着父亲的牌位进了京都,皇帝燕陵早已侯在城门下。
“奉吾皇谕旨。”宣旨宦官见车队停下便展开圣旨高声朗诵,“北漠王江原鞠躬尽瘁为国捐躯,特封北漠孤王,准牌位入皇室正统,另封其夫人黎玉为上品诰命夫人,其儿江时湛为北漠王统帅北疆王军,其女江时梨为镇北大将军掌北漠孤王在京兵部江武营。”
“臣叩谢吾皇隆恩。”江时梨怀中是父亲的牌位,是她即将要带给母亲的噩耗。
“时梨,”燕陵扶起跪在地上的江时梨有些担忧,“黎姨那边……”
“陛下放心,母亲也曾随父亲征战沙场,岂会不知对于一个将军而言死在战场上永远比死在官场上来得痛快。”江时梨的神情淡漠,心下却是猜疑,她在边城的消息是谁泄露的?她哥哥怎么会莫名被抓?如今在她盘算中陛下对军功甚高的父亲的担忧亦在嫌疑之中。
“好,那你先回江府吧,”燕陵对燕昭招了招手,“剩下的事宜交由太师打理。”
“谢陛下,臣告退。”
江时梨捧着牌匾回到江府时,母亲正安排下人挂着白条。
“母亲?”江时梨有些意外,这些时日她有意安排,离烟离嫦应是早已接到通知不应该让母亲知晓的。
黎玉回头目光停留在江时梨怀中的牌位,目光款款不像是在看一个牌匾,倒像是娇俏的小女娘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郎君。
“阿梨,你身子不好快进去歇着,这儿交给我就好了。”黎玉笑着接过江时梨怀中的牌匾,“念叨了这么些日子,你父亲总算是到家了。”
“娘亲,父亲没有回来。”江时梨想起大漠中那一座孤单的墓地潸然泪下。
“他回家了,北疆的将士家在北疆大漠中。”黎玉细细抚摸着牌匾上的字,笑着扶着女儿坐下。
“你先歇着,我去前厅看看她们布置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折了梨花枝,真是事事要我操心呐。”
江时梨递了眼色给一旁的离烟,离烟立刻跟着黎玉出去了。
“俞海,”江时梨叫来了心腹,“你去帮我盯着太师,任何的一举一动都要来向我汇报,见了什么人,收了什么信件,另外询问一下萧伯伯陛下近日来的态度,借口就说我因自己领兵出京而惶恐不安,让他帮我探探陛下的口风。”
“是。”
“离绒你去找金璇姑娘来见我。”
“是。”
阿爹的死绝对不只是李尧天一人所为,这京都内必定有人和李尧天联手要了阿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