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一些基础疾病,可能不太适合作为实验体。”劳伦斯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同时小心翼翼地后退,想要与谷青言拉开距离。
可谷青言却步步紧逼,劳伦斯后退,他就上前,表情温和,语言清晰:“实验体的选择本来就是多种多样的,这项实验从来没有要求过实验体必须是健康的,对于有基础疾病的实验体,我们会提供医疗保障。同时我们本来就需要观察那些携带基础疾病的实验体,在接受实验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谷青言解释得十分认真,甚至可以说是细致入微,彬彬有礼。
他看着劳伦斯的眼神中充满渴求,就好像他真的非常好奇,如果有一天劳伦斯躺在手术台上接受实验,会呈现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豆大的汗珠从劳伦斯的额角往下流,他十分紧张地干咽着。他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谷青言的目光锁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求助似的靠近天野山涧,在背后用手悄悄拉了拉天野山涧的衣摆。
天野山涧看了劳伦斯一眼,又转头望向谷青言。
就在苏朗以为他会帮劳伦斯说什么话的时候,天野山涧幽幽开了口:“劳伦斯先生,你应该也知道,我哥哥现在还躺在实验室的手术台上。他是天野家族的骄傲,因为他真正做到了为理想奉献,而且有关于他的实验是谷先生亲自操刀。”
劳伦斯不明白天野山涧在这种时候提及天野北斋的事情是什么意思,但光看天野山涧的表情就足以让他内心恐惧。
因为天野山涧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一脸平静,毫无波澜。
按照传统的逻辑来说,谷青言应该是天野山涧的仇人,可他此刻对谷青言却没有半分的不满,反而像是真的认为自己哥哥死得其所,甚至觉得这样死亡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疯了!你们都疯了!一群疯子!”劳伦斯跌跌撞撞地向着外面跑去,之前的优雅荡然无存。
看着那踉跄的背影,苏朗可以确认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晚宴仍在继续着,虽然有人对这边发生了什么感到好奇,但在看见谷青言和天野山涧无所谓的表情后,大家又聪明地选择视而不见。
能出现在这里的没有傻子,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角。
后面的时间里,谷青言真的把这里当做一个单纯吃饭的地方,他怕苏朗不好意思,索性就陪在苏朗旁边,带着苏朗一起吃。
所有的社交压力都给到了天野山涧那边,他倒也算游刃有余,看上去跟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
晚宴结束的时候,苏朗的肚皮都吃得圆了起来。
周围的宾客渐渐散去,天野山涧是最后来跟谷青言和苏朗道别的。
让苏朗意外的是,天野山涧并非客套,而是主动谈起了他哥哥的事情。
天野山涧对着谷青言开口:“我今天跟劳伦斯所说的全部都是肺腑之言,天野家族不希望因为一个人就破坏与谷先生的友情,更不希望这成为我们建交的隔阂。”
看着天野山涧如此“大方”,苏朗忍不住问道:“你不希望为你哥哥报仇吗?”
“报仇?”天野山涧摊了摊手,似乎十分疑惑,“我哥哥为了自己的理想献身,谷先生成全了他,没有人做错什么,又何来仇怨?”
天野山涧的神情格外诚恳,似乎在他看来事实本就如此。
苏朗不知道这是刻意说给谷青言听的,还是怎样,但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再去纠缠反而会显得他有问题。
“谷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天野山涧对着谷青言伸出手,“我带着百分百的诚意,想要成为你的朋友。”
面对天野山涧抛出来的橄榄枝,谷青言却没有接。
“我不喜欢虚伪的客套,我们不是一路人。”谷青言说得非常坦然,字字清晰,“这不影响我们合作,我们不会成为朋友,但因为客观原因,我们会是搭档。”
说完,谷青言便头也不回地带着苏朗走了。
从晚宴出来之后,谷青言突然开口问道:“觉得尴尬吗?”
“尴尬。”苏朗点了点头,诚实道。
“其实人与人之间本就不存在什么交往法则,所有的法则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谷青言抬头看着满天星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虚伪的人,和不喜欢的人维持着表面的客套,为难自己,痛苦他人。”
苏朗跟着抬起头,星空灿烂,辽阔静谧,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跟谷青言两个人。
身后的灯火通明在夜空中也成了陪衬,人所创造的光明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渺小,微不足道。
“明天就要开始实验体筛选工作了,你要陪我一起吗?”谷青言转头望向苏朗,“我们都不是救世主,但我们可以做见证者,见证这个世界走向灭亡,见证生命的流逝。”
苏朗沉默着,他没有立马给谷青言回答,反而是依旧望着头顶的星空。
过了许久,苏朗才开口问道:“那栋房子是不是分为阴阳两面?我可以去有实验室的那面吗?”
“是,一面是我们所在的居所,一面是实验室。”谷青言点点头,随后又继续说道,“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去。所以……你是考虑好了,要陪我一起?”
这一回,苏朗答应了。
“好,我陪你一起。”
“我们一起见证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