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俊敲了敲房门，董丽的一声“进”，让他有了把医院当成办公室的幻视，下意识地咽了口水，哆哆嗦嗦地走了进去。
“听说，你在学校里写口水诗，还用来嘲讽同学？”
“哪有啊，都是他们乱讲的。”
“真的？”
王英俊看见董丽的眼里长满了刺，汇聚成锋利的剑刃，朝他袭来。
来不及躲闪，王英俊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抖，完全没了平日里在班上的得意。
“自己说吧，我不在学校的时候，你在学校里做了什么？”
王英俊不敢抬头看董丽，眼神微微向上“试探”，也只能看到她的嘴巴，往下压的嘴唇，像是铡刀。
周围是早已准备好的“刀架”，刽子手也做好了动作，就等着他这个当事人，乖乖地把头放上去。
“其实嘛，也没啥的，就是有些同学关系不好，想要整蛊一下对方。我也只是在帮他们将矛盾转移成最小化的同时，还避免着让他们打架嘛。”
“老师你想想，他们找我的时候肯定是对对方积怨已久了，所以急需一个宣泄口，而我正好以这个中介人，想办法帮他们把仇恨转移。”
“如果他们的情绪得不到释放，肯定免不了要相互动手。而通过我，将彼此的矛盾，变为戏讽一番，就如古代君子般争辩。甚至到了最后，还能转为相互一笑，慢慢地，他们彼此也就忘了。”
王英俊双手紧抓着裤子，差点没把牛仔裤挠出几个破洞，但也没妨碍他说话的速度，反而说得更加利索。
看着巧舌如簧的王英俊，董丽心中的愤怒不减反加，她心里特别清楚眼前这个孩子脑袋瓜灵活，可这聪明的脑袋如果用不到正地方，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我还听说，你收钱了，并且还越来越贵。”
“嗯，是啊，不然免费的，他们也不放心啊，有价格才有售后，不然到时候真出什么别的问题，他们也不好意思找我啊。”
“找你？你能担保吗？到时候真出了事情，同学之间的矛盾一旦激化，你就会成为帮凶，你知道吗？”董丽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哪有那么多的事故啊，他们要是真的想要打架，也不会来找我了，你说是吧？董班。”
王英俊抬起头，露出大板牙，有些期盼地看着董丽；殊不知，董丽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
“你还在为自己狡辩？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故意挑起同学之间的矛盾？利用挑拨之间挣快钱，你摸摸你的良心，它难道不会隐隐作痛吗？”
“再说了，你有那么缺钱吗？我看你就是起了玩心，把同学间的仇恨，作为自己谋利的筹码！”
董丽手指顶住王英俊的额头，嘴里的话进入他的耳朵里，字字发麻。
“其实吧，我们家最近确实遇到了些困难，我的父母他们在外地的工作出现了些问题，薪资待遇远不如以前了，我的奶奶为了补贴家用，还常常去捡些瓶子和纸板，去我们那附近的废品站去换钱。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不忍心看……”
“够了！”
王英俊还没讲完，就被董丽打断了，伴随的是一声“嘭”，那是她用拳头砸在床上的声音。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爱骗人？我昨天下午才刚和你奶奶通过电话，问了你家庭的情况。她高兴地跟我说，你的妈妈因为表现好，在外地还升了职，你的爸爸工作也越来越稳定，家里的日子是愈发有盼头。”
“可如今，在你嘴里怎么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谎话连篇的你，到底嘴里有没有一句实话！”
“聪明如果始终用不到正地方，总有一天是要被绊倒，你认为的一件小事，很可能会成为助长你走向歪路的开端。”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同样的话，同样的观点，我还要和你说几次才行？才行？才行！”
董丽的脖子上的筋暴起，两眼一翻竟直接晕了过去，顿时吓坏了孔自真。
一顶假发，随着她的摔倒在床，落了下来，王英俊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众人着急忙慌地叫来主治医生，得知的是一个坏消息：董丽的病情，又恶化了。
“你这家伙也真是的，让你过来，你就好声好气地说呗，自己在那里瞎编乱造什么？你是觉得自己特神气？”孔清埋怨着，几乎要把眼珠子，扔到他身上。
“你是我儿子的同学吧？我是董丽的妹妹，你先走吧，你待在这里，只会加重她的病情的。”王英俊盯着眼前这位陌生的漂亮阿姨，又看了看赵晓善，忽然知晓了一切。
“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王英俊看着董丽的丈夫，内心的愧疚让他的脚步不再徘徊，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他身上，差点让他看不清医院出口的方向。
“董班其实一直都有在关注班上的事情，每天都很想要去看看我们，害怕我们没了她的看管，会放飞自我。却正是因为每天这样的担忧，加重了她的病情，头发也越来越少，现在只能带假发，所以才有刚刚的那一幕，你也不要太过愧疚了。”
赵晓善追上门口的王英俊，解释了一番。
“你演够了没有？不是你告状，会有刚才的事情吗？你怎么这么爱装呢？平时没少喝绿茶吧？是不是觉得自己可善解人意了？”
王英俊并没有对跑过来安慰的赵晓善好脸色，反而冷嘲热讽了一顿。
而这同时被赶来追小善的孔清看到，“小善，我妈妈醒了，不要再管这个混蛋了，他已经无药可救了，你不知道吗？”
说着，她就拉着小善回去了。
这些话化作一只只“蜜蜂”，只需瞬间，就把他的内心戳成了马蜂窝。
他回头远望，那个巨大的白色建筑物，像是一个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墓碑，埋葬了他几乎所有的任性。
天气渐冷，但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密密麻麻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