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停顿下来,他喉结微动,抓着阑干的手也紧了些。秦昭落故意凑近,似笑非笑道:“我看这个人,就是你吧?”
晏君的眼里依旧有笑意,他点点头,“是我,而且这个故事也是假的。”
此话一出,秦昭落瞬间变脸。
“你耍我?”
晏君却说:“我以君能爱之。”
人人都喜欢听结局圆满的故事,或许这也是晏君最想要的结局,故事的最后,他将等待桑桑回来,再看山茶花盛开。
不过在秦昭落看来,晏君弄出这个假故事确实在耍他。
晏君好像想起了什么,当初在锦华峰,秦昭落还来不及踏入正殿大门,就突然冲下山,旁人都不懂,只有他说秦昭落这是看到了记忆。
现如今他又问一遍,秦昭落当然不肯说自己好像看到了母亲的尸体。
不止是因为于心不忍,怕是他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前为人而不知,后为鬼而不觉,你说,这世上会有人死后顿忘其它吗?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晏君覆上他的手,秦昭落下意识想要抽出,顺便赠送一套骂娘小连招,不过他没抽动。
晏君知道秦昭落在想什么,这也是他想说给自己的话:“人已经死了还要重演一遍他惨死的模样,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秦昭落搭在阑干上的手没动,不知不觉间眼前有些模糊,他用另一只手抹去湿润,是晏君的话让他思考,为什么自己会看见那样的东西:“死得太冤,不想走。”
无论是秦昭落在江门府捕捉到的记忆,还是晏君的假故事,都是死者对生的执念,于是穿越时空一遍遍轮回,唯留生者隔世回想,这究竟是给谁的惩罚呢?
所以为什么要跟着秦昭落,想必晏君已经有答案了。
他也庆幸,自己没有选错路。
“地图指向的下一个地方,你还记得吗?”晏君收手,回到合适的位置,就像平常朋友间相处,他和秦昭落一起看远方渐失的山。
“北方啊,突然问这个干嘛?”秦昭落竟没那么排斥晏君了,他想自己应该能适应,毕竟他从小在冀州长大,再冷又会冷到哪里去。
其实晏君真正想问的是:“那你会跟着他们吗?”
这个问题,让秦昭落沉默了一会。
他们跟着地图走,是要收复信物和镇压凶神,而他没有被任何一位先祖选上,这样的落差感,他觉得自己和大家格格不入。
他说:“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为什么这样想?”
不说宛城仙谈会发生的一切,晏君是知道的,也见过秦昭落的叛逆和狼狈,秦昭落在指更久以前的事。
“我身边的人都是从渝州出发的,可除我以外,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唯独我越混越差。”说到最后,他声音渐小,蔫蔫地趴在阑干上,沉思这一路来的种种。
至少从前还有昆仑虚少主的身份,别人不得不谦让,但现在他什么都没了,想要自证能力的底气也尽失,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甚至在秘境里,他只能做别人的配角。
“我比不上唐思津的刻苦,也没有霍无尘那样的天赋,我懦弱胆小,而且素质还差。”
他总是爆粗口,私底下以妈为中心,翻遍祖宗十八代,这个晏君深有体会,骂着骂着就习惯了。
“可你即便害怕也不会退缩。”不知晏君是否在安慰秦昭落,但这些话,真的是他想说的,“你才十五岁,无论你走多远,都会有人把你找回来,不是因为你是哪家的少主、谁的儿子,是你本身就很重要。”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如果两年成不了,那就五年、十年、几十年,晏君希望秦昭落能够一直往上爬,不必仰仗别人的光芒,更无需在意他们的看法,他可以成为自己的那一束光。
“各有各的好,在我眼里,我说你是最好的。”
晏君微微扬起下巴,居然有点小骄傲,平常见多了他的寡淡有病模样,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生动的一面。
秦昭落便笑,随即又收回,死小孩不讲一点情分:“就算你夸我也没用,你跟踪我还是要浸猪笼的。”
“喂,你不会真的是奉天晏氏的人吧?晏子野你认识吗?”
秦昭落想好了,待他抵达云中猎场,定要晏负把这人收了去。
晏君摇摇头,不知是不认识还是不记得了,他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时间耽误得太久,如果还不走,以后就再也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
秦昭落真要打人了,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