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幻境都有弱点，都有破解之法。
如的寂静之中，倏而探手，抓住了虚空中的某一处，再死死向后一拽！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道本应悬浮停留在湖面之上的剑光，竟然真的刺穿了不渡湖的湖面，近乎暴烈地降临在了的面前！
……
渊兮剑光浩『荡』睥睨，照亮了这一隅天地。
这一场杀戮持续了太久，久到傅时画几乎已经忘记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从何而起，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因为这样的挥剑而感到了麻木，为剑通入那怨灵的身躯时，过像是真实人类的触感而麻木。
这种麻木本就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便是晓手下并非真正的杀戮，而是幻境的某种手段，若是不反抗，兴许被吞噬就就是他，但挥剑是真，挥剑向那自己曾经熟识的虚影……是真。
傅时画的眼瞳深深，青衣斑驳，手指染血，他的心在这样的不断挥剑中，反复迭次地出现了那个困扰他太久的问题。
修真……真的有这么好吗？
为什么父皇宁可以他为祭品，要为自己谋求一条修真的路？
他觉得荒唐，更为自己在虚妄的美好中被骗了这么久而觉得好笑，和绝望。
这样复杂层叠的绪与面前的血『色』交织在一起，一并印在了他的眼底，变了某种仿若恹恹的绪。
少年的眼中失去了光，束发的黑玉发冠有了裂痕，再在某个瞬间崩裂开来，惹得他的一头长发如水般倾泻而下。
于是那意气风发，那鲜衣怒马，仿佛都随着这样的倾泻而一并崩塌，变了如墨般浓稠的深渊。
这一个雨夜，又或者说并非是真正雨夜的虚妄幻境中，青衣少年一人一剑，杀穿心魔又坠入更深的心魔，杀光所有幻象依然身在幻象，再持剑而起，妄图彻底搅『乱』再毁灭这方天地！
如果清弦道君在，看到他周身的剑气『乱』流，有人看到他刻的心绪晦涩，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奇异之『色』，恐怕一眼就发觉，他距离堕魔……已经不远。
然而那样决然的剑光以一种几乎不可的姿态，骤然停在了半空之中。
傅时画这才发现，自己的周遭，不何时竟然变了御素阁的不渡湖，而他方才的那一剑，正劈开了不渡湖的湖面，再落在了不为何会在不渡湖底的少身侧。
剑下，圆脸杏眼的少仿佛初醒，有茫然地看着他，似是有不解般，带着许多他一时之间无法解的绪，轻轻歪头唤道：“……是你吗，大师兄？”
如暴烈的一剑骤停，傅时画的唇角渗出了一抹血『色』，他看着剑下的人，看着自己的剑，再看了看自己握剑的手。
他已经不清，这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面前的这抹影子是如之前迭次出现的厉鬼般的存在，还是他幻觉中的那一抹最后的光。
但他还是停了手。
“我看过多话本子。”他注视着虞绒绒的眼睛，声音微哑，低低道：“最俗的那故事里，那门派里的大师兄总会暗恋他的小师妹。”
他静静地看着。
他可以杀尽天下人，无法对着哪怕只是的一抹幻影挥剑。
脑中的那抹声音在讥笑他，怂恿他，告诉他只要轻轻一挥，将面前的这抹影子搅碎，他就可以做到所有他前想做的事。
但渊兮慢慢从面前少的肩头落了下去，便是杀了这么多人，他持剑的手依然稳，所以这样滑落时，便显得极是干脆利索。
像是某种妥协与不忍，又像是在深渊里终于看到了这一生唯一的光时，便愿意为这样的光而放弃无尽的坠落。
他眼眸深处的碧『色』渐渐褪去，恹恹的双眸回了极深而纯粹的黑『色』，他依然青衣染血，黑发散落，但他慢慢眨眼，再睁开时，他的眼瞳已经新被面前的少点燃。
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像是在对自己脑海里的妄念斗争，更像是忍耐了这许久后，终于够在这样的幻境里，才有勇气真正诉诸于口。
“好巧不巧，我有个小师妹。”
虞绒绒的心跳得快，看着傅时画的脸，已经猜到了什么。
的幻境里是自己最不愿想起的记忆，以类推，傅时画一定经受了无尽的折磨，甚至是一路搏杀，才走到了自己面前。
又或者说，他根本不道这一路的尽头是自己。
是缔造了这样幻境的人，在最后一瞬，将两个幻境交叠，让他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方才那道剑光落下时，甚至以为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或者说，幻境的本意，就是让他亲手杀了。
但他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带着满身杀气，满身煞意，还有最后的智，宁可反噬自己，唇角渗血，道元倒流，难以下手去斩杀……他甚至不是真假的。
“大师兄……”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傅时画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慢慢伸出手，抚上了的脸，近乎缱绻留恋地从的眉骨，『摸』到了的鼻尖，掠过的唇角，最后从的下颚滑向的颈后，再难以抑制般，将面前的少猛地带入了自己怀中。
已经疲惫至极的少年近乎叹息地埋首在的颈窝里，继续低低道。
“巧，我是这样的俗人。”
虞绒绒在他的怀抱中慢慢睁大眼睛。
两个人怦然的心跳在这样的拥抱中叠在一起，逐渐交错了虚妄中唯一的真实。
垂落在两边的手缓缓抬起，先是轻轻捏了捏傅时画的衣角，再慢慢顺着他的背肌向前，直到环抱住他。
感受到的动作后，傅时画勾起了唇，轻声道。
“如果幻境的最后，是由你来杀我，那便杀吧。”
“这确实是我最大的弱点，而我，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