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得间断,地面积了一层。
三日后,金骑踏过府中门槛,持着帝王令来拿宋寒松。
两人正在屋子里下棋,火炉热气腾腾。
面对刀剑相向的高大兵马,白伊颇感意外。
宋寒松面色如常,将手中黑子放回棋罐。她起身,朝御前金骑走去。
白伊拉住了她,神色略有惶恐。
宋寒松宽慰的笑了笑,“没事的。”
“三日期限已到,还请宋将军快些。”头领眉目严肃。
宋寒松闻言走去。
“宋寒松,”白伊喊住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回来么。
“我也不知。”宋寒松望着她,丝毫不见慌张,只是定定的望着她。
随即她嘱咐道,“若是一个月之后我还不回来,望你告知母亲那边,事情会有些棘手。”
“宋将军,”头领皱了皱眉头,“还请您不要多言。”
宋寒松点头。
这是金骑首领的职责所在,她并无怨言。
白伊忽地有些害怕。这对话……就像在作临别托付。
她不是大将军么?是什么人竟敢捉拿她?是圣上么?圣上为何这么做?
她心里骤然升起许多疑问,却找不到一丝答案的草蛇灰线。
藏得这样深。
她上前去抓住她的手,就像竹林初见时她握紧她双腕,“你告诉我,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见宋寒松不说话,白伊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我能做什么?”
宋寒松轻轻反握住那双手,那双在寒日中有些冰凉的手,“没有,白伊,什么都不需要做。”
白伊紧紧抿着唇,看着宋寒松。
她们可以共同读书写字,也曾对饮一夜,也曾相拥而眠,只是不知心底事。
到底,逃不过一个责任,得不到一句信任。
少女垂下手,寒风呼呼的灌进她衣物,冷冽的孤寂如漫天霜雪包裹她。
若是她已经中了举,进了大殿,见了圣上,打马御街前,是不是……就能改变一些东西?
她只是无能为力的看着金骑远去,马蹄踏出的坑洞逐渐被填满。
这不是宋寒松第一次来天牢。
只是从前是她押送重犯,如今却是自己被押送。
镣铐沉闷的砸在阴湿的地面。
此次牢狱之灾,她是非受不可的。
边往深处走,边听见哭嚎。有人疯魔,有人沉默。
暗无天日逼疯了罪有应得和无妄之灾。
他们伸出手,要抓住生命的上限,又被狱卒打回笼中。
一条狱廊走到黑。
那天晚上十七问她,只有三天时间,要查到什么地步。
她说,无妨,我们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
因为皇帝给她三天,本不是要让她查明真相。
从西北到永欢,蛛丝证据断线,马蹄掩埋劣迹,要人证物证,来去之间三天怎够?
若她三天之内洗清冤屈,要么她伪造证据欺瞒圣上,要么她确与夷军勾结早有准备。
自古帝王的本性都浓抹一笔难安难信。
所以她安排好人手自己只在家中闲置,等金骑来拿。她必须入狱。
铁栏冰冷,不过因着她的身份,待遇仍是极好的。单人间,软塌,牢中开了一扇窗。
枷锁在腕,寒气逼人。
她忽然想,若是这次真的出不去了,真就折在这儿了,又如何。
此身困于朝堂十载,伴君如伴虎,她自知君王有疑,君恩难受,却仍然将兵权紧握手中。
不为别的,只因这是她唯一的倚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