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亮理解高风的怀疑,于是跟他重新分析了一遍病情。
高风听着听着,只能认同马亮的判读。毕竟,恐水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特征。
“那怎么办?直接收icu?”
“先收上去吧,我估计患者不用很久就要插管了。”高风沉吟了一下道。
患者现在呼吸有些急促了,氧饱和度还勉强,那是因为高流量吸氧了,搞不好过10分钟都要插管上呼吸机。
如果患者真的是狂犬病,那么现在应该是兴奋期,兴奋期患者会有恐水、幻觉等,持续1-2天时间。
现在过去差不多一天了,接下来就会进入麻痹期,到那时候患者就会呼吸麻痹、循环麻痹了,如果不上呼吸机,必死无疑。
当然,上了呼吸机,也必死无疑。
“我得跟上级汇报一下。”马亮一边让人准备,一边给主任打电话。
“还汇报啥,赶紧给他们推过去啊!”董智达主任略显暴躁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了过来,“你速度快一点!反正不能让病人死在我们急诊!”
董主任本来喝了点小酒,有点迷糊,但一听见是狂犬病,当场给吓醒了。
病人这么年轻,将来家属一闹,说急诊科抢救不力,那咋搞。
马亮赶紧去跟患者的丈夫沟通,对方的大脑现在完全宕机了,一个劲的求着他救救自己妻子。
“可惜了这名患者,才30岁啊,哎!”高风并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每个遇到狂犬病的医生,都会变得悲天悯人,因为有心无力。
这种感觉最无奈。
“家属要求积极抢救,不惜一切代价。”马亮的语气很沉重,后者跟着哭红眼的患者丈夫。
一个晚上,本以为是普通的肺炎,没想到是狂犬病,这种生死别离来得太快,换了谁恐怕都受不了。
“是什么时候被狗咬的?”高风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咬哪了?”
“去年,我们朋友家,好像是咬了左下腿。”患者丈夫擦了擦眼泪。
“有出血吗?”高风再次问问。
“好像没有……我不大记得了,当时我喝了些酒。”他很懊恼。
高风转念一想,倒不如直接问病人。于是回到抢救室,走到患者床边,跟患者打了个招呼。
他掀起被子、裤子,反复查看了患者两边小腿,都没有见到明显的咬痕或者伤疤。
高风的动作让患者有些不满,但等他看清高风的脸,这种神情由不满变成了不自然。
“你这是要检查什么?”
“丈夫说你去年在朋友家被狗咬了,咬哪了?当时有没有咬出血?”高风直接问道。
患者此时神志还是清楚的,虽然呼吸偏快,但说一两句话还是勉强可以。
“当时没咬厉害,没破皮,衣服给挡住了。”她回忆了一下说道。
患者还试图撩起裤腿,但似乎手上力气不够,抬不起来。
马亮一听,蒙了。然后几个人面面相觑。
这个信息太重要了,被狗咬是事实,但如果连皮都没咬破,那是万万不可能患狂犬病的。
“你这几年有没有被狗咬伤过?”马亮追问。
患者喘了一口气,很肯定的轻微摇头。
“没有了,就那一次,也没咬厉害。”说完后,眼皮就要耷拉下来了,似乎就要闭眼睡觉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很小,似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高风立马警惕了,该不会是缺氧严重、大脑抑制了吧,一抬头看心电监护,血氧饱和度还有97啊,比刚刚还好一些。
剧情反转了。
患者的这几句话太重磅了,连马亮自己都开始怀疑狂犬病的诊断了。
如果患者清晰记得自己不曾被狗咬伤,甚至连皮都没咬破,那怎么会有狂犬病呢。
他丈夫说有被狗咬了,但当时他丈夫自己都喝了酒,糊涂了,记不清楚是有可能的。病史这东西,还是患者自己亲口说的更为可靠。
马亮当然知道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