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锣鼓巷。
一座三进四合院。
街道办王主任领着挎着大包小包的王一昊走到院门,“小王,这是咱南锣鼓巷文明团结的四合院,还有几家是你轧钢厂的同事。”
正巧走出来一个精瘦的男人,看见王主任,脸皮都快挤到眼皮底下了,“王主任,为人民服务,您不辞劳苦,真是我们的好榜样。”
“大茂同志,这位是新分配到轧钢厂的大学生王一昊,分进你们院,你要多照顾照顾。”王主任和大茂同志相当熟稔,看得出来,对大茂同志的印象也相当不错。
“且不说王主任交代了,就是王主任不交代,我也不可能不关照我的同事。”大茂同志侠肝义胆地拍拍胸脯,殷勤地在前头带路。
王一昊的心里直打鼓,老实说,这类型的人还不曾打过交道,确实不懂如何相处。
大茂同志点头哈腰地走在前头,不时回头叮嘱王主任小心台阶,准确又恰到时机地推开房门,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小王,王主任对你可真的是特级特级优待,你瞧,这房间,干净整洁,空气流通,气派得很。”
这马屁拍得王主任相当受用,王一昊觉得王主任顿觉自己已成了全国劳动模范。
“行,时间不早了,你也好好收拾收拾,”王主任送到了点,也就离开了四合院。
王一昊放下行李,朝殷勤的大茂伸出双手,大茂一下子个头长高了足足五公分,装作没看见,挺胸昂首地朝后院走去。
他悻悻地放下手,看着大茂六亲不认的步伐,果然不是好交道的主。
这时,他才有机会打量一下大茂同志吹嘘一番的房间,灰扑扑的墙上到处都是污泥点子,有一张破旧不成样子的家小方桌,还有两张旧木椅。
正在这时,一堆肉撞开他,一个穿着黑马甲的老太婆撞进房间,搬起小方桌就往外走,“这是我家的东西。”
王一昊定睛一看,老太婆齐耳短发,满脸的横肉都在抖,一对眼睛尖酸刻薄。
等老太婆搬走破家具,他才开始整理行李,窗前窸窸窣窣,他抬头一看,两颗人头摆成一溜,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床沿。
两颗人头瞬间没了,他捂住胸口,一个男孩稍大,另一个女孩稍小,一看就是人精儿。
他摇摇头,出门不吉,一进门就遇见莫名其妙的大茂同志,在王主任面前像条哈巴狗,一转身嚣张得好像马上要继承王位。
再说,不友好的黑马甲老太婆,把自己当作侵占她家房产的坏人,翻白眼吐舌头的两个小王八蛋,领头的男孩子肯定是个难打发的刺头儿。
眼不见心不烦。
门闩居然坏了,他取出半副蓝色布帘挂在门上,开始铺床褥,整理衣裳。
到下班点了,院子里开始多了人,他心想,还是不出去讨人嫌,同住一个四合院,总有打照面的时候,嘴巴热乎一点,慢慢也就认识了。
“妈,隔壁房间住人了?”一个女人软软的调子挺耐听。
方才的黑马甲老太婆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道,“脸色白不拉叽的,瘦不拉叽的,一看就是短命鬼。”
妈的,她还真的说对了。
若不短命,也不会轮到自己跑到这破院子来。
“我还指着棒梗已经长大了,借住一下那间房,”软调子的女人有点泄气。
“光说有用吗?叫你抓紧去街道找王主任诉苦,咱家孩子多,东旭是因公伤亡,是国家的有功之臣,”黑马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说过,王主任说我的工作才解决,马上要房子,怕人挑理。”女人麻溜地说。
黑马甲没好气地说,“东旭死了,东旭是因公伤亡,有功的,给国家建设付出生命的,安排工作是必须的。”
王一昊凑近窗前,从窗缝朝外窥探,女的颇有点姿色,灰蓝色的衣裳也难以遮盖她的光芒,正巧不巧,那女的也朝这边儿瞅过来。
四目对视。
这下可好,若不露脸儿,还以为自己是偷窥狂。
王一昊只能大大方方地推开窗,勉强挤出笑容打招呼,“你好,我是轧钢厂新来的工人王一昊,以后请多关照。”
女人提着满满一网兜白菜,朝他世故地半笑,转身进了屋子。
只笑一半,还没笑到点,就拉了脸。
我他妈的得罪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