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潮生亭。
花鸟山岚湖中映，微风吹皱水晶帘。
师徒二人如往常一样坐在这亭中，只不过这次他们的面前多了一盘棋。
“师尊，阵法本就是依据原有的事物设下的，若是如亭台楼阁般不易发生改变的事物还好。
可若是草木鸟兽，岂不是草木一枯，鸟兽一死，整个阵法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那时阵法还能发挥作用吗？”
少女看也没看，便随手把棋子放到了棋盘上，她一脸的苦恼，显然是对此十分不解，下棋也心不在焉起来。
沉烬并没有直接回答弟子的问题。
他两指从檀木罐里取出一枚白子，斟酌了一下，才放到棋盘上，“你看这盘棋局有何变化。”
纤晨看了眼棋盘，认真了一些，但她发现不管她下一步把黑子往哪里放，都会被堵死。
“师尊，变化不就是我要输了吗？”
沉烬颔首，“确实如此。不过为何会如此呢？”
纤晨知道师尊是不会无端问她这么傻的问题的，也就是说他要的不是浅显的答案，而且这答案与她之前的疑惑相关。
棋局，阵法。
如果把棋局看成是阵法的话，她现在就是困在里面的人，不管是选哪条的路，下一步又或是下下步都会被堵死。
假如这是一个阵法，那么就是不管被困住者怎样破局，都有可能在后面再次被困住。
纤晨灵光一闪，一边组织语言一边道：
“师尊，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若是把环境的变化也考虑在阵法中，随着环境的变化，前面的阵法虽然遭到了破坏，但是却也会形成新的阵法。”
沉烬倒也不惊讶她的一点就通，“布阵正如下棋，需要考虑到局势的变化。否则这个阵法也不过是空有架子罢了，撑不了多久。”
纤晨思索了一下，又道：
“师尊你说的是局势，而非环境。也就是说，不仅要把自然随时间的变化考虑在里面，也要将被困者做法对事物的影响考虑在里面。
那若是把被困者也当成是阵法组成的一部分的话，被困者不就很难离开了吗？”
沉烬这下倒是惊讶于她的聪慧了，“不错，正是如此。”
得到了肯定后，纤晨继续道：
“那化蛇它们无法离开白丘湖，是否也是因为它们本身就是阵法的一部分呢？”
沉烬看得出来她的话还没说完，只是怕说错，所以才先说一部分。
但他的弟子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无论对错，直言便好。便是推测错了，也无妨。
“说下去。”
纤晨犹豫了一下，只能继续道：
“若被困者本就是阵法的一部分，那除非被困者变成其他与他原有特性不同的事物，才能逃脱吧。”
沉烬没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依旧在思考中的少女。
只听少女继续道：“不对，若是阵法足够精密的话，即便被困者变成其他事物，很有可能也会重新与其他阵法里的其他事物，形成新的阵法。
这样一来，被困者不仅可能失去了之前自己的某些东西，力量也可能被层层削弱，直至再也逃脱不了，永远的成为阵法的一部分，这也太可怕了吧。”
沉烬给她倒了杯茶，“你说的这些都大致不错。不过，布阵之人又要如何确保即使阵法发生变化，也能形成新的阵法？”
他不紧不慢地又抛出一个问题，显然是不打算轻易说出答案。
纤晨喝了杯茶，只能继续想。
她心道师尊的问题也太多了，虽说这样的教学方法于她有益，但一直动脑子也好累呀。
不过看在他给她倒了茶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嗯，我想想……可以从原有的环境下手，把原有的环境改造成适合布阵的环境。”
沉烬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知道小姑娘是想休息了一会了，他也就直接给了她答案。
“这是其一。而若布阵者留有后手，还可以在被困者破阵之时，远程控制阵法里的事物，从而控制阵法的变化，让被困者难以逃脱。”
“那该如何破这种大杀阵呀？”
纤晨心说布阵就像排列组合，要尽可能地把所有可能都罗列出来，而且要兼顾的方面也很多，她不说一辈子，但近几年是肯定达不到这些要求的。
而破阵就像是做一道大题，不仅变量超多，还可能需要连续解几道小题，才能拿到满分，这也太难为她了。
“修为高者，以一破万。修为低者，找到阵眼，可能有一线生机。”
看着少女愁眉不展，沉烬心知这小丫头又开始担心自己被困阵中了。
他食指轻抬，戳了一下少女的眉心，道：
“你也不必过于担忧，能设重重阵法，且以被困者为阵的修者世间不过二手之数。而若是你能将《影流无息》练至第六式，不管是何种阵法，都不能完全地困住你。”
沉烬心道，第六式“疏影横斜，草木皆兵”，可是能将周围一切事物都化为利器的，以阵杀阵不成问题。
还在练第一式的纤晨并没有被安慰到。
“那师尊修炼到第几式了？”纤晨好奇问道。
沉烬虽未明说，但在对外只用过《影流无息》的前五式，因此外界也多认为他修炼到了第五式。
但他望着少女那双澄澈好奇的眸子，却不想对她说谎。
“我还在练第六式，不过尚未完全掌握。若外人问起，你只需告诉他们我在第五式即可。”
纤晨点头，“师尊我懂，这叫扮猪吃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