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身边的两人是男人的两个弟弟,他们一家四口住在这里,母亲早年就离世了,老人一手把他们三兄弟拉扯大,十多年来世事变化,这里的大多年轻人都去逻些城了,老人先前不小心被一只野牦牛撞伤,很难长时间站立,自然也难以长途跋涉,于是三兄弟和老人一起留在了这里。
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后白丞问多杰两三年前有没有来过,三个儿子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吐蕃的瘟疫过去没多多久,为了能维持简单的生活,三人作为劳力去逻些城周遭的小城里讨生活,每隔一段时间轮流带一些粮食回来,那时候老人的身体还没有垮成这样。
自从逻些城最近一直压迫南吐蕃的百姓,赋税加重还开始收编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后,家里有人照料的还好,可老人一般就一个人在家,那些身强体壮的人冲进家里搜刮一阵,然后见家里只有一个人就对老人发泄辱骂着,终于让老人的精神崩溃。
具体对老人说了些什么,光听别人给出的几个模糊的词语就让人头皮发麻,说他是什么没用的东西,生下来就是断腿的羊仔,等着被人玩弄和唾骂
三人表示他们并不知道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发生在他们的父亲身上,不然也不会不回来,老人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所以忍者不说,后面三人看出老人的不对劲才反应过来。
老人经受长期的精神折磨日日担惊受怕,高度的紧绷让他崩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连三个儿子都不记得,就张着他干瘪的嘴盯着他们看,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低下头去攥紧衣角。
他们回家的次数很少,那段时间多杰有没有来只有老人自己知道。
白丞看着坐在角落里捏着干枯手指的老人,心中不禁哀叹,造孽啊。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让他恢复神智,你们平时不和他说话吗?”
老大无奈摇头,他们的父亲真的再没说过话,就算是和他住了这么久的一些邻居也闭口不谈。
老人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时不时看向这里,随着频率越来越高后他终于忍不住拖着两条走路都艰难的腿,从角落里挪了过来吃力地推搡着白丞他们,从表情上来看他很讨厌白丞。
三个儿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老人为什么会这样,后面解释大概是老人十分排斥不认识的青壮年吧。
白丞翘着腿双手抱头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根干草望着星空。
他想了很久,那只巨鸟到底是何方神圣,看着不像是那些常见的青蛙兔子阿猫阿狗修成的妖怪,那双堪比丛林野兽兽爪,怎么也不像是鸟该有的爪子,如此粗大。
说不定是和他一样年纪不小的上古大妖,一些名扬天下的精怪类似烛九阴、相柳、九婴或是饕餮这样的,要不是在互相争斗间殒命,要不就是找了个地方彻底隐匿起来,或是有一些被人间的大能者给封在了什么地方以至于连白丞也很久没有见到和他一样的同类。
就在他聚精会神思索的时候,一阵风吹来,风劲逐渐加大,他意识到不对坐起来看向风起的地方,是远处的高山上,一股可见的幽蓝色清风自上而下如同流水一样淌了下来,而源头就是那只白天所见的巨鸟。
此时的羞女峰上云雾散去,木卓巴尔的全貌尽收眼底。
冰凉的风流淌进了每一个人家里,沁入地下。
白丞起身拍拍落衣服上的杂草,往木卓巴尔山疾行而去,他倒要看看上面在搞什么名堂。
身为精怪的他自然不难感受到这股风里夹杂着的生机,是妖怪用来修炼而吸收的天地灵气,被吸收进体内的灵气更加纯净,巨鸟的行为无异于是在自损修为,白丞从未听说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这鸟大概是疯了才会做出此等举动。
巨鸟口吐清风源源不断,白丞觉得用人身上山真是太麻烦了,反正夜深人静的,他的体毛又大多是白色,在这满是风雪的大山上也没有人能看见一只白虎在向上跃动,于是他变回了白虎的样貌一蹦一跳的上山。
白丞爬到山顶的时候,风速变小了很多,巨鸟已经闭上了嘴巴缩起了身子窝在雪里。
白丞径直走到它的身边,山顶上的山石十分硌脚,他一屁股坐在了白雪较多的一块石头上,斜看巨鸟的双爪,和他的虎爪简直一模一样就是一对虎爪,只不过他的是白的,巨鸟的是棕黄色。
“没见过你。”白丞说。
“我也没见过你。”巨鸟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但我听说过你。”它瞥了眼白丞。
白虎身为四象之一当然是相当有名的存在,白丞诶了一声,“那不是我。”
白虎并不是多么罕见的生灵,除了它以外能修成精怪的白虎自然不在少数,不过至今为止也没见过比它还能活的白虎,算算怎么也有个九百多岁了。
一鸟一虎在山巅上长谈。
白丞问:“你叫什么?”
“鬿雀。”
“好吧,我没有听过。”
“这很正常。”鬿雀抖抖翅膀,“我被封印了足足有千年之久,我的名字确实没有多少人知道,或许,现在这个世上除了现在的你没人知道我叫什么。”
“封印?你做什么坏事了。”
“一定要往坏事上想吗小友。”
白丞一脸难道不是吗的看向它,它叹了口气说:“好吧,确实是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比如?”
“比如屠城?”
屠城?从这只鬿雀的嘴里说出来好像是一件平常的事一样。
“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白丞猜屠城只是他做的恶事里的其中之一而已,封印妖怪对于任何一个时代的凡人来讲都是一件不简单的事,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都不少,可想而知当时布下的法阵法印得有多少,鬿雀是怎么出来的?
鬿雀抬了抬头示意白丞往那边看,“你自己去里面看看就知道了。”
那里是逻些城的方向,果然里面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丞回应他会去的。
“你很讨厌从那里来的人?”
“等到明晚你就知道了,他们每月的同一天都会来这里做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我想,你要是亲眼所见就能明白我的所作所为了,小友。”
对于鬿雀一直在卖关子白丞并不觉得烦躁,有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眼见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