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他是不是妖怪,妖怪略显错愕,然后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然后笑了笑问她,你不怕我?
她说当然不怕。
在她的步步紧逼类似审问犯人的强硬态度下,妖怪才交代是别的精怪要伤人时他见义勇为受的伤,大小姐坐下来给他处理伤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做起事来让妖怪哭笑不得,好几次差点把他疼晕过去。
后面妖怪干脆不装了,时常偷偷来到她的府上给她送来新鲜的小玩意,逗得大小姐开心。
这种愉快且平淡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她的父亲病倒了,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一病倒后全家上下都惶恐不安,她还有个弟弟不过才一岁。
找来附近最好的郎中看病,说是被邪气入体,魔怔了。
众人更是绝望,询问真的无法医治了吗?
郎中说按他的医术来说是无法了,只得写信问问自己的老友,要是也没法那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所有人把希望寄托于那个不知名的老友,等到回信到达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要百年旋龟甲熬出浓汤,加至亲骨肉二十斤分五天给病患灌下。
先不说这旋龟难找,还要百年的,更别说是二十斤血肉了,就算每个人取一斤,那可是连着身体的血肉啊,这不就是要活剐了他们吗?
围在病榻前的亲眷们都面如菜色,不知如何是好,但当下已经没有别的路子了,找遍了他们能找、能请的郎中,具是说无法,现在唯一的办法摆在眼前,他们又不敢面对血肉之痛。
在屋外偷听的妖怪抿唇不语,侧头听了许久里面悲天动地的哭嚎声,转身离开了。
没多久新嫁娘的父亲病情加重,又是拿头撞墙又是疯言疯语的,神智早已不清醒了。
她的母亲急的不行,就把寻求旋龟的消息放出去,若能找到百年旋龟就将府上半数家业全部赠与,而她的母亲愿意割下自己的二十斤血肉。
半夜她的房门被敲响,是妖怪。
他全身上下血肉模糊,满脸血污,却笑着捧着一个龟甲,那是他真身的龟甲,这壳是他伴生之物,没了旋龟甲,他命不久矣。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百年旋龟甲。
将旋龟佩戴在身上,耳不聋,还可以治疗足底的老茧,这导致旋龟被大量捕杀,要是能活到百年的旋龟大多精通遁地之术,可在地底保持生机。
而越是往地下越是接近龙脉,龙脉对于寻常生灵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是靠近能感受到,道行越是高深的人鬼妖魔越是看得真切,煞气是生灵死后怨念残念和业障渗入龙脉被反刍出来的实体产物。
接近龙脉的旋龟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渐渐吸收龙脉的本源气息,那种如同春夏秋冬般的转变之气进入躯壳,让伴生龟甲变得非同凡响,对于中了煞气的人来说是最好的去除之物。
旋龟龟甲的功效妖怪没有告诉她,妖怪已经没有力气了,在把自己的龟甲交给她之后一点一点在她面前倒了下去,她崩溃地大哭,哭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告诉母亲她找到了说龟甲找到了,母亲吃惊地小心拿过来端详,然后找了先前那个郎中给他看,在其点头确认之后激动地留下眼泪,正要准备拿起刀割下自己的血肉之时,郎中制止了他。
不是要至亲吗?夫人和老爷是近亲?
在场之人欢喜的表情凝固,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不是大小姐父亲的近亲,是个毫不相干的异姓妻子。
大小姐站了出来说她愿意,母亲当即说不行,她还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割了腿上脸上还是肚子上都嫁不出去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拿那个一岁的孩童开刀啊。
就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母亲迅速抓起了剔骨刀对着离她不远的一人而去,那是父亲的表姐,一个丰腴的女人,她来不及反应就被剔骨刀扎进了右手里,见到血液狂飙而出后她尖叫出声。
表姑的一大块肉掉了下来,但母亲并没有停手,一刀一刀地挖下去。
表姑的女儿和表姑父上前大叫着阻拦,剔骨刀被表姑父攥在手里,上前阻拦的还有母亲身边的婆子,婆子在剔骨刀被争夺的过程中被割了喉咙,咿咿呀呀说了几句倒在了地上。
场面十分混乱,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叫骂声,还有血液飞溅和骨肉分离掉落在地的声音。
有人在争吵里倒下,再也醒不过来了,大小姐怔愣着看着这一幕幕发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啊!”,伴随着倒地声,一个妇女倒在了大小姐的脚下,那是她的母亲,就在她木讷抬头的一瞬间,下一刀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捂着伤口摔到了地上,她的思绪里掺杂着太多情感。
悔恨、悲伤、疑惑、迷茫
就在她生机将尽之时,妖怪送给她的一串手链开始发烫,上面装着一片晶莹剔透的圆片,那是妖怪身上最宝贵的一片鳞甲了,蕴含着最精华的龙脉之气,她被吊着命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最后一人拿着剔骨刀瘫坐在血泊里,然后拿起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噗通”一声结束了这场闹剧。
大小姐起身走到院落里抬头,眼泪抑制不住地淌下,呜呜悲泣。
君清心道,被煞气沾染的人能影响周围人的心智,所以当时府上的人会有这般不理智的行为在情理之中。
“然后呢?”
然后她自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靠着妖怪死后留给她的妖丹和龟甲度日,她隐匿自己的气息躲藏在人海里,有了妖怪的鳞甲和妖丹就算被煞气缠身也不会被其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