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说话。
太子狠狠拧着眉头,追问道:“事到如今,父皇既然要让儿臣主持大局,总得让儿臣知道全部的真相,否则儿臣如何知道怎么做?”
皇帝知道,其实瞒不住了,只是他,不太想亲口告诉太子那些事。
但是话说回来,他不说,太子也总是会知道的。
他没看太子,只低声问:“你可知道,当年朕为何能登上皇位?”
太子不知道他怎么问这个,愣了一下后道:“淮安王谋反,父皇平叛有功,又作皇伯父最信任看重的弟弟,也执掌大权,且兄终弟及乃正理,便顺理成章继位。”
然而他刚话落,皇帝便说:“不是。”
不是?
太子正疑惑,皇帝语气幽幽的说着:“当年,淮安王谋反一事,是朕暗中推波助澜,淮安王之所以能包围京城,是因为朕利用先帝病中给的权柄,下令层层瞒报,助他势如破竹。”
太子缓缓睁大了眼,满是骇然。
呼吸都停滞了。
皇帝继续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年的淮安王,只是那只螳螂,朕才是黄雀,朕暗中诸多挑拨先帝和淮安王不死不休的矛盾,利用淮安王的谋反为矛对付先帝,实际上,是朕在谋反篡位,先帝是朕逼杀的,先皇后是朕让你母后逼杀的,先帝的两个皇子,是朕让人诛杀的,霍氏一族,也是朕让人屠杀的。”
太子惊得连连踉跄,险些站不稳,脸色也随之惨白。
怎么可能……
皇帝继续道:“这些事情,元华都知道,她当年目睹了朕逼杀先帝,假装失忆自保,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谋划复仇,一边欺瞒耍弄朕,一边暗中收拢势力,郑家沦落至此是她一手促成,她和陆引暗中有奸情,为此杀了郑重华,朕前些日子知道了这些,所以才要杀她。”
太子再一次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如遭雷击也不过是这等感受。
他浑身冰冷,指尖都在抖。
皇帝不顾太子的接连惊愕,继续说:“她之所以会逃去金川,是因为如今的金川表面上是朝廷的,实则是她所掌控,去年的金川之乱,从始至终都是她谋划的,目的就是为了替换金川郡守和节度使。”
太子震惊于姜明熙的这些事,但是现在他最无法接受的,是当年的真相。
“你……你竟然……”
他红透了双眼,尽是愤怒和痛心,很用力的说着话,可每一个字,都好似无法启齿:“皇伯父对你这样好,你竟然……你怎么能……”
皇帝是有些愧色的,但是更多的是理所当然:“他是对朕很好,任何时候朕都无法否认,可他对朕再好,也不会把皇位传给朕,朕想要问鼎天下,也只能背叛他,这世上许多事情,是无法两全的。”
太子闻言,笑了,指着皇帝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却笑的满脸都是泪,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愤怒至极,声声诘问:“你太无耻了,我的父皇,你想要做皇帝,你就恩将仇报,你想要做皇帝,你就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为了做皇帝,你残害了多少人啊?这些年,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觉得亏心么?”
皇帝字句有力的辩驳太子:“朕不亏心,也不后悔,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朕既是姜氏皇族的子孙,本就有资格角逐自己想要的一切权力地位,朕何错之有?!”
他没有错!
他也不能觉得自己错了。
太子冷笑,愤然斥道:“你如果觉得你没有错,那为何不敢将你如何得到这一切的真相公之于众,你利用淮安王做掩护做什么?你就该光明正大的反叛皇伯父,让天下都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弑君窃国,是你诛杀了那么多人!”
“你为何要遮掩当年的真相,费尽心机的给自己制造正当名分?为何不敢让大家知道你做了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也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见不得人?知道世人容不下你的以怨报德丧尽天良?怕引来天下的唾骂,怕遗臭万年?你敢说你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