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接上文,文彻王许久未一口气跑这么长的距离,但在奔跑的过程中,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啊,再快些。
王后怎么可能薨了,她的身体一向康健。
大喘着气,文彻王的视线不经意的扫向东侧,几支偏僻处朱红的门柱,眸光落在上面的陈旧刻痕,闪烁着泪光。
他即位时才弱冠。
不知是不是王宫的风水好,他竟还长了个子,王后亦是。
他还记得,王后性子一开始是娇俏灵动的,小鹿一般,全心全意的依靠着自己,那时,她还不那么温婉姝丽,眨着一双翦水秋瞳,拉着自己,左顾右看。
最后来到这几支柱子前。
笑意盈盈,纤手指向它们,选定了,“夫君,就它们了。离得近,还不显眼。”
两人避过耳目,红着脸划下刻痕。
说是避着宫人,但其实,宫中耳目甚多,谁又能不知道这是王上、王后刻下的痕迹呢?
他在这里立了许久,许久。
宫门前,宫女内饰们密密麻麻的跪了一片,身上穿着素色宫装,头上也不见丝毫首饰,只素白的绢花几朵。
“娘娘……”
“王后娘娘……”
“呜呜呜呜。”脸上泪痕很重,几道几道的纵横,看着失了仪态,一点也没有分寸。
若是从前,文彻王一定会皱眉,呵斥王后约束不好宫侍。
太过慈和,叫人欺负到头上来。
王后呢?
文彻王闭上眼,想起许多次类似的争执。
不,是他单方面的不满和呵斥。
闻言,她的眸光微微黯淡,只嗫嚅着,原本欣喜的表情骤然苍白,薄唇翕动,轻声劝阻道,“王上,她们年幼,并非故意如此,只是稚嫩了些,臣妾日后必定多加约束。”
她那时在想什么。
曾经的夫君成了王上,天下大定,权柄在手,已经不再独恋她这只灵动的雀鸟了。
就连从前只是含笑,俯首敲她,伸手轻点她的额头,嗔怪她这样纯良,日后被欺负了怎么办的夫君,现在也成了蹙着眉头,责怪她不能管束好后宫的冷漠的王上。
可是啊。
是王上先看轻她的,美人频出,个个仗着他的宠爱生娇。
她这个王后,也只余下这最后一点权力了,仅仅只是,想要维护最后一点衷心她、不离不弃的宫人罢了。
这样……也不行吗?
站在门前,文彻王盍上眼,将头放在冰冷的门上,却久久没敢叩门,石像一般,守了许久许久,久到双腿发麻。
他右手蜷缩着,敲了三声,“嘟嘟嘟……”
期盼着能够有奇迹。
他的小王后能蹦蹦跳跳着上前,一把拉开门,“夫君,你来啦?”
“上朝累不累啊?那群士大夫、将军有没有为难你啊?”
“我在家准备了馅饼,锵锵!糖心的哦,甜甜蜜蜜的,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流心叫你香到舌头都吞下去,保证让夫君忘掉所有的烦心事。”
她的眸中盛满了自己,端出藏在身后的馅饼,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自夸道。
看到自己的身影,他的小王后一定很欢喜吧,高兴的藏不住得意的小表情,嘴角上翘,变成一弯月牙儿。
文彻王颤着身子,转身,靠在了冰冷的木门上。
他怎么忘了,王后比自己还小了三岁……
明明,他许诺过疼她、爱她、眼珠子一样将她护在身后的。
他怎么能忘?
他……内疚,懊悔像虫子一般,啃噬着他的心,文彻王恍然,露出一抹想笑而不能够的苦笑,原来我还有心吗?
一旁,内侍跟了上来。
王内侍手中抱着王上的冠冕,看着王上头发散乱,不敢多看,使劲全身的力气才堪堪扶起失神落魄的王上。
“王上,王后她……已经薨了,恭请节哀。”
文彻王一把推开推攘着、想要扶着自己的内侍,骂道,“狗奴才,说的什么狗屁,孤不信,给我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