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轻听见北宫,姑娘,要犯,又听什么木曜,便明白过来。
北宫,就是先前被拒之门外的禁地,是看管要犯的场所。林七眼下不知怎么做了什么,被关到人家的禁地去了。江燕轻心头此刻正如烈火焚烧,恨不得装了翅膀飞过去刺探,但怕遗漏旁的什么信息,耐住性子没走。
这样的时机,日后怕是不多了……不过后面倒也没再聊这些事情,尽是些旁的杂事。
忍了片刻,那卫祁总算走了。
刚想离开,就听见下头的说话声,真是吓了江燕轻一跳,她回眸望去,心下疑惑,卫祁不是走了吗?
正对上卫池深沉的黑眸,似一颗纯粹的黑曜石,光华隐藏在内,不为人所察觉。他眼眸里头的情绪很复杂,似是诉说,又好似带了一抹浅淡的幽怨,叫她心慌意乱。
江燕轻不敢再看,只心里暗道一声抱歉,没有多少犹豫的别过头。
头也不回的跑了……不是,美色当前,也得有命享啊,这地方眼见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七七还等着自己去救呢。
还是先跑为上。
眼不见,心不肉痛。嘶……他是真有几分姿色啊。
……“放她去罢,他们过不了最后一关的。”卫池垂眸,对着暗处的那人说道,似是格外笃定的样子。
最后一关,是渊部中的精锐。
临渊城内,影卫归属临渊城,是放在台面上的军力。而隐在幕后的,便是临部的暗卫,专擅刺杀袭击,渊部,则更多是心思机敏、统筹能力出众之人,四方情报汇聚于此,归纳会合,辨出真假虚实,随取随用。
一文一武,联合并用。
但只高层知晓,渊部亦有暗卫。
共四支,分别为蒐,藐,狝,狩,分别代表着四季不同的狩猎之意。这几支部队存在多年,自不是一时而就,只是不见于众而已。便是自这样杀气十足的名字亦能见微知著,那个人可真是野心勃勃、其心可诛啊。
眼下跟着他的,便是藐一支。
许是因为……他的“母亲”的名字,代表着昙花的玉姿丽容,而夏日的昙花,是最熙熙攘攘、看着就叫人心喜的。卫池是她血脉的延续,便也由和夏日相关的这一支渊队跟随。
这一支的暗一,便领了名字,叫做卫藐。
卫藐只隐在暗处,并未出来,但卫池心下分明,他已答应下来了。那个人,真的给了他很大的权力,真是叫他,无法拒绝。
呵。
卫池在心里轻笑一声,只是,这一回啊,他们恐怕是看错了,如果是那个人也来了的话。他啊,一定会出手的,哪怕会存在被揭穿的风险。
不过,卫池心里也着实好奇的紧。
他会为了那个人,接受本该属于他的宿命吗?卫池只垂下眼眸,神色隐在了黑暗中,模糊不清。或者,继续逃避下去,一如多年来一般,缄默着?
……
江燕轻虽然略微遮掩了下行迹,挑隐蔽的地方走。
可她不觉得这样大的一个地下殿宇,当真没有人发觉自己的行迹,只是却并未有人显出身形阻拦自己,一路就这样畅通无阻的到了明灭宫前,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空无一人,竟是叫她全然自由行走了。
是吗?
这回竟和上次全然不同了,江燕轻心下思索,这一出倒叫她忽的生了丝飘忽之感,总觉得落入什么圈套中了,只微微皱了眉。
却又极快的舒展开来,根本难不倒她。
似浮云舒卷,独有一番自在闲适的气态,这便是江燕轻其人了,她从不畏惧将要面对的险阻,因着险难就畏缩不前。
恰恰相反的是,她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总长于在前进的道路上且行且思。
眼下,无论对面那些人是些什么意味,他们的打算倒成全了她的目标,便顺水推舟,先走下去就好。
江燕轻思及此,眼眸闪动,垂下头,将神色隐在暗处,不为人所察觉。坐守最后利益的黄雀,可说不定呢。
江燕轻一旦下定了决心,便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她脚程本就很快,眼下带了一丝焦急呵心忧,便行的更快了,没过多久就行至明灭宫门前。
望着眼前的牌匾,正书写着明灭宫三个字,江燕轻抚了抚眉心,七七就在这里了,很快,就能看见她了。
想到这里,少女的心中愈定,微仰起头,大踏步跨进了门槛……
……此刻已是巳时。
林七苏醒过来,她缓缓睁眼,一瞬的茫然过后,望见此刻的陈设摆布,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那群人的医馆,似是侧殿处,此处偏僻,未见人声。
也是,毕竟她也算是他们重点看押的“要犯”了。她白皙修长的手指自被窝中探出,用了一分力按了下额头。
“要犯”……这个词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又被埋入心底。
只是,独独因为自己暴力伤害了那两个机关造物吗?恐怕不尽然,他们到底在谋算些什么呢?林七百思不得其解,便将这股子疑问再次压下。
休憩了将近两个时辰,身体里那股子燥气乏力已消了许多。
放下这些个疑虑,林七眼下便有了丝心情关注自己的身体,她无声的绽了个浅淡的笑,想道。
她坐起身,环顾了眼四周,却瞳孔微缩,忽的发觉房中还存在另一抹气息。
只是那人端正的坐在桌前,不似方才那个吊儿郎当的小卧底,倒真真是名副其实的影卫,男子一身墨衫,身上很素净,和旁的影卫穿的并未有多大区别。
但只一眼望去,便能叫人觉察他的与众不同。
似乎是,带着一股子睥睨的姿态,并非是因着心底怀揣的不屑、轻视,而是自心底深处便能觉察的冷漠寒凉。
就好似,一柄冰冷的短匕首,吹毛断发,寒光四溅,铸造来便是要去开天辟地、诸神灭佛的。
但此刻,或是因着要犯病了?又或是,他本就这样内敛、深藏,一时之间,竟没有多少存在感,叫林七一时不察,忽略了过去。
林七看他一眼,直觉在嗡鸣,疯狂嘶吼示警,远离他!!他不是个正常人,是一柄早已被锻铸好、沾染深沉浓重血气的神兵。
被这样戒备着的人呢?
他此刻微敛了眉,望着桌上的一盏茶水,似是在出神,又似在深切的思索着什么事务。一副淡漠的姿态,看着只是个简单的看守……林七望着他,望着眉眼如画的男子,一时有些恍然,忍不住怀疑自己一瞬。
难道……不,绝无可能。
林七的失神只一瞬,她一项敏锐,极快的察觉自己心底这一丝动容,却抹去的毫不犹豫,骨相皮相,人的这一副皮囊面容,是最不能相信的。
她看人,只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