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内宫,纵是公主的车马,也无法畅行了。
姜姜下了马车,和长姐对视一眼,见她依然淡定自若,心里也稍稍安心几分。她暗自打起精神来,长姐也是第一次入宫,都这样淡定端庄,自己也不能手足无措,叫人看出虚实,香杏伸手,扶着姜姜下马,温柔一笑。
姜姜顺着她的力道下马。
想起昨日。自己心下惶惶,一想起明日要进宫,金碧辉煌、极尽富丽的宫殿,占据了城中的中轴线和最中心的地盘。
富丽堂皇,高耸威严。
纵使在府宅中,登高望远,极目远眺,能看见红砖绿瓦,少许的宫殿高耸入云。
宫墙层层,巨兽一般,吞没了整个皇宫。
香杏向来细心,她止住了研墨的动作,含笑问,“小姐害怕人吗?”
“人心复杂,亦分善恶,上一刻言笑晏晏之人,下一秒可能就布好了毒计,更何况是宫闱之中,天下最富贵、也最埋藏冤魂的富贵地。小姐惶恐吗?”
姜姜缓缓的落下最后一笔。
轻轻摇头。
“不,因噎废食,是蠢材之举。”
“小姐害怕宫闱深沉吗?”香杏再问。
姜姜沉默了许久,她抬眼,看香杏,回问一句,“圣上,真心宠爱姨母吗?”
香杏眼神深了几分,她半蹲下身。
“小姐,您也说了,宠爱,皇宫内所有的女子,都是圣人所有。”
他愿意宠谁,就可以宠谁。
随便一个美貌的宫女,都可以抬起来,只要能得他喜欢,这便是圣心。
圣宠。
最是泛滥。
桑果抬眼,看了下香杏,紧抿了唇。
此言,大逆不道。
却也,最真实。
天下美貌的女子这样多,但加在一起,都抵不过江山。
朝堂后宫,从来是在一个篮子里的。
月色朦胧,美人含情带怯,欲与欲还,或许吧,可能也有过怜爱、疼惜,但,利益交换,才是圣宠的本质。
夜已深,她母亲生了一场病,先退下了。
就这样巧合,吗?
桑果发起呆来。
许是她想多了,桑果看着香杏的侧脸,她琉璃一般澄净的眼眸里,是爱,是呵护,满是小姐的身影,一丝晦暗也无。
她只是想开导小姐。
“大小姐三岁能吟诗,五岁成章,七岁能弹琴,六艺皆通。小姐,您是夫人的女儿,不该比她差,如果迷茫的话,就看着大小姐的背影吧。向着她而行。”
香杏娓娓道来,眼含笑意,真挚的给出一道方向。
“香杏……”桑果走上前,望见香杏眼里纯粹的笑意。
还是选择退了一步。
就连母亲都要自己多思少言,向香杏多学些。
桑果咬唇,脸色有些苍白,见香杏诧异的看向自己,桑果伸手,捂着跳动不安的心,笑了下,因为人直爽,总容易得罪人,与之相对的,在重大的事情上,她的直觉一向准。
就比如去接小姐这一事,本来只点了她娘。
是自己觉得与其在夫人手下熬资历,不如跟随小姐,她总厌憎安然,乐于激情和未知的冒险。她赌小姐,不会让自己失望。
事实证明,她确实跟对了主子,小姐善心、宽和、却也不失威严。
赏罚分明。
知人善用。
倘若不是她亲自去接的小姐,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聪慧可人、娇俏秀丽的姑娘,前半生竟呆在破败的草屋茅舍中,就连识字,也只能靠劳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在窗边偷听。
明珠拂尘,清心照明月。
她也一跃成小姐的心腹。
自此便进了半个江家的心腹圈,不是倚靠她娘,而是靠自己。
靠她的敏锐眼光。
桑果叹了一声,仰着脸,眼里闪烁着微光,似是不忍心一般,“没什么,香杏姐姐,只是,这些事情,是不是说的太早了?小姐还小。”
香杏。
连我都能看出的事,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