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安的语气像是询问，又像是一种早已知道答案的落寞喟叹。
她似乎并不准备从孟以骞那里得到什么答案，继续转头看向窗外奔腾不息的如水车流。
“许知安。”
许知安转过头，然后听到他似笑非笑般开口：“爱是有条件的东西。”
“什么？”她不解。
孟以骞料到这一种不解，因为她一定从来都是被无条件选择的那一方，她天生就被爱着，而不必被选择。
于是他看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爱是有条件的。”
“父母也好，亲人也罢，衡量价值是人的天性。”孟以骞勾了勾唇角，“我不否认这世上有无条件的选择，但是很少，起码大多数人都没有运气遇到。”
许知安滞住，她无法否认，孟以骞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和她不谋而合。
被抉择被抛弃，就是因为对于对方来说，你之于他的价值不够大，他选择了另外一种更大的价值。
这很残忍。
却又很现实。
许知安靠在椅背上，肩膀僵直，任由窗口冲进来的风把自己的头发吹乱。
孟以骞看着她忧郁的脸颊，知道她一定是在为某个被抉择被抛弃的人而伤心。
他忽然，忽然生出一种不平的感觉，有谁能值得被她可怜
明明最值得被可怜的人就近在眼前。
他用一种平静的语气控制不住地问她：“如果一对父母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被拐卖了，而另一个孩子就在现场，却没有喊人帮忙，而是平静地看着他被拐走。他们会怎么办？会做出取舍吗，会为那个被拐的孩子，和另一个孩子断绝关系吗？”
许知安以一种近乎愕然的表情望向孟以骞。
“不会的。”他笑了一下，声音轻得似乎随时便要被风吹散。
甚至还会更加宠爱那个在现场的孩子，因为他更加懂事听话，更加有价值。
人的一生都在被权衡被抉择，只要看清这个逻辑，那就不会再伤心。
孟以骞看向许知安。
她明净的眼睛里盛满一种名为怜悯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全都呈给了他。
孟以骞忽然觉得，可怜也很好，可怜能不费吹灰之力占据她的情绪，让她满眼望着他。
许知安彻底明白了孟以骞对于孟裕的敌意来自何处，明白了孟以骞在孟家的处境。
没有人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比起一个阴郁怪僻的孩子，另一个事事周至懂事有礼的孩子更值得被疼爱。
至于他曾经做过什么，那不重要，旧账就只是毫无价值的旧账而已。
车窗外不断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许知安抬手，倏地拉上了窗户的玻璃。
一切噪音都被隔绝屏蔽，这一方天地变得安静，安静地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孟以骞，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孟以骞将她低柔的嗓音听得一清二楚。
“我在想，幸好我不是那个父母，所以我可以毫无保留地站在另一个孩子这边。”
说完，她莞尔一笑，像一朵生动的花，用柔软的刺，在他心上狠狠扎了一下。
扎得孟以骞心尖儿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