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郢山行宫。
长平王楚子冀正像一个小孩子发怒一般,一边走一边踢着一个石块,闷闷不乐的在行宫内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走到入门廊道处时,楚子冀遇上了正往里走的两部尚书段微。
作为“林后党羽”,在楚子羽登基后,段微被逐步加担子,在一年时间内就坐火箭式被提拔为了刑部尚书,后辅助左相冷无霜彻查谋逆案和贪腐案,算是给冷面屠夫递刀子的。
他本就是先帝末期时的状元郎,加上段家在西楚立国前就是郢都大族,因此也没多少人在明里说他的闲话。
后山阳将军们掀起叛乱,原兵部尚书作为内应被查出后罢黜斩首,楚子羽手下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能接下这个位置。
经过讨论后,这副担子被加给了段微。
他虽兼领兵部尚书,但兵部的头头实际是林后,日常事务又由兵部侍郎处理,实际需要他处理的事务也没有很多,这副担子也就一直加到了现在。
按照西楚的祭天仪式规制,今日的祭天大典安排在正午太阳高照之时,百官会依照官位次序,随着皇帝与国戚们一同步行登上郢山朝天层的天坛,参与盛典。
现在正是辰时,而百官们需要在巳时前抵达行宫准备仪式,因此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到了。
“长平王。”段微向楚子冀躬身行礼。
“段郎来了。”楚子冀打了声招呼,随后抛下了陪着自己一路走来的石块,并肩和段微往里走。
段微察觉出楚子冀有些闷闷不乐,便出口问道:“长平王这是所忧何事呢?”
楚子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段郎,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也有二十六了,比我还要大上六岁。但如今却还未婚配,你家里不念叨吗?”
楚子冀今早就是向母妃问安的时候,母妃又在自己面前唠叨起何时抱孙子的事情,他才愤愤离去。
他就是想找一位同皇嫂般有趣的,能与自己同乐的女子相守一生。
但每次母妃让他见的那些世家小姐们,要不就是年龄太小,要不就是太过亭亭玉立。
在她们面前,他放不开。
“家父一共育有四子,我的长兄和三弟如今都已膝下有子,他们自有天伦之乐所享,而我平时也不在他们身前,因此家父并不操劳我的事情。”
段父身任国子监祭酒。
段微的长兄段见被外派到山阳任太守。山阳地方贫苦,百废待兴,因此他将子嗣留在了段父身边,让段父为其教导。
而他的三弟段知和四弟段著,都痴迷科学。
段知曾拜林皇后为师,现在担任国子监物理科的教师,而四弟段著则在国子监钻研数术科。
楚子冀听完,吐槽道:“皇兄的子女不也都经常陪在母妃身前,为何她就不能向你爹学学。”
段微笑了笑,没有答话。
可能是因为血缘观念在作祟吧。毕竟她在这世上,血脉相连的嫡亲子嗣,只有你一人。
“我是觉得遇不到志趣相合的人。段郎是何故还不娶亲呢?”楚子冀接着问道。
“我和长乐王同因。”段微笑着答道。
在这世上,有两位能让他心动的人。
前者是林知秋。
当年在文会上,有郢都第一才子之称,状元预定的段微,见到她钟灵毓秀,文才横溢的样子,自愧弗如,但也为其心动。
但当他知晓对方的身份后,他就将这心思深埋心底。
而另一个让他心动的人,却让他怀疑起自己的心性。
原因无他,对方是个男子。
对方生的美如冠玉,清秀尔雅,办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铁面无私。
他和他,都算是“林后党羽”。
曾经山阳有位将军在北秦的支持下以清君侧为名起兵作乱。这位将军平时就爱看戏文,专门让人弄了一个《奸佞点将录》,里面“冷面屠夫”排第四,他“礼义廉书生”排第五。
楚子冀还想追问,却发现已经走到了臣子们等候祭天大典的大堂,于是两人在侍者的引导下分开。
因为属于天子近臣的两人,在祭天大典中都要占位前列,因为需要去更换提前备好的专门用于祭祀的礼服。
“立~正!向左~转!”作为有着禁卫军之称的第一军排长,羊峰身着威武霸气,千锤百炼的甲胄,威严的向自己面前的一队同样精锐着甲的士兵们发号施令。
士兵们齐齐转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齐步~走!”士兵们迈步整齐协调的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了通往山顶天坛的主山道前,随后进入预定位置。
羊峰和他带领的这一批士兵的任务,就是作为护卫队,守卫在山道前的这段路上。
在皇帝到达预定位置后,会有皇城司的人和他们换防,他们也会登上天坛作为卫队的一部分参加仪式。
不久后,行宫内开始响起礼乐声,行宫大门敞开,西楚皇帝楚子羽率领国戚百官,向通往天坛的阶梯走去。
羊峰看着这庄严肃穆的一幕,心中倍感自豪。
心想着自己幸好能通过前几日军中临时举行的审核,作为被挑选出来的最为精锐的士兵,参与这次祭天大典。
楚子羽走在队列最前,他左手牵着小太子楚开阳,右手牵着小公主楚玉衡。
原本楚玉衡作为公主,按照往常的仪式礼制,是不能跟着队伍参与仪式的,但楚子羽打破了惯例。
走到主山道前,楚子羽看向眼前如尖刀般笔直耸立着的两列精锐士兵,突然想起了曾经阿秋阅兵时的举动,于是朝雄武肃立的士兵们说了一句: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所有护卫士兵们都齐声答道,声如洪钟。
处于护卫队列前排的羊峰,离皇帝不远,也跟着士兵们大声回答道,黝黑的脸庞上散发出发自内心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