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周日下午，于行之躺在自己的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上铺的木板，观察着木板上的倒刺。
手机响了，他懒得看，任由它响着。没一会儿，电话断了，于行之也没看，继续盯着上铺的木板。手机又响了，响起来没完没了，于行之被吵的很烦，从枕边拿起，看也没看，直接接通。
“谁呀？”他不耐烦地说。
“我……你在哪儿呢？来接我一趟吧。”一个女生的声音，于行之可能头两天发烧闹的，耳朵不太灵，没听出来是谁，他不得不把手机拿离耳边，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丁兮。
“哦，丁兮呀，我在宿舍呢。”
“你现在出来，来接我一趟，我在医学院这边的路上下车，快点儿，我没几站地了。”
“林子呢？他好像回来了，我刚才感觉他又出去了啊，”于行之缓缓坐起，下地走到里屋，看了看柳林的床铺，他的书包斜楞楞地扔在上面，“他已经回来了，书包在床上呢，你找不着他吗？”
“你快来吧，怎么那么多废话，你来了我跟你说……快点儿啊，我拿了不少零食，一会儿分给你点儿。”丁兮急促地说。
“我不是图你的零食啊，”于行之侧头把手机夹在肩上，拿起裤子，一边往腿上套一边说，“你等着我吧。”
于行之把衣服领子高高立起，缩着脖子，遮挡着从后面吹来的寒风。天气阴得厉害，空中似乎飘着细小的冰碴。于行之摸了摸短短头发茬的脑袋，从兜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香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散淡的烟雾，大步往丁兮说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丁兮说的那条马路上，就看见她一手各拎着一个大塑料袋，费力地走着，于行之扔掉手中的烟，赶快跑了过去，从她手上接过两个塑料袋。这两个塑料袋大得唬人，但是里面以膨化食品居多，于行之拎在手上，并不觉得很沉。
“嚯，都是给我的吗？这我得吃到哪辈子去？”于行之开玩笑地说。
“去你的，”丁兮笑着打了一下于行之，“一会儿让你挑几包得了，想嘛呢！”
“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都快饿死了，要不然我一边吃一边走吧，既能减轻点儿负担，又能增加点儿体力。”
“怎么没吃饭呢？”丁兮问，“你的病还没好呢？”
“病应该好了，也不发烧了，也不流鼻涕了……就是不想动，心里烦，特想找人倾诉倾诉，正好你给我打电话了……”
“那我给你打的第一个电话怎么不接？”
“没……那什么……我拉屎去了，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手机响了，就赶紧接了。”
“你就蒙我吧，你上厕所不带手机，谁信啊。”
“哈哈……”于行之尴尬地笑笑，“你怎么没找林子来接你啊？”
“那你不就没有零食吃了吗？”
“那倒也是，拿人手短嘛。”
“听说你和你的小妞子也玩儿完了？”
“他们丫的嘴真快……谁告诉你的？”
丁兮笑：“你甭管谁说的……现在怎么着，一个也没了吧？让你作呀！”
于行之也笑：“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你还老打击我。”
丁兮依然在笑，但已经从刚才开心的笑变成了苦笑：“安慰有嘛用呀，还得靠自己调节，别人说破大天去，也不如自己想开了……”
于行之对丁兮的情绪变化毫无察觉，他赞同地点点头，说：“那倒也是，我这几天想了好多，也反思了好多，之前确实太不对了，既不专一，又搞得自己很累，我一直觉得我能一心二用，但是等我真的站在局外来看的时候，在这种事儿上，怎么可能会有一心二用的人啊，还不都是因为贪和面子嘛，觉得一下有俩姑娘跟我好，心里特别满足，在别人面前特别有面子……我姐们儿的话特对，她让我换位思考，如果人家姑娘同时跟我和另一个男孩好，我什么心情……所以呀，她们之间互相知道了，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怎么说呢，算是一种成长吧，吃一堑长一智。”
丁兮：“那你现在就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的感觉了吗？”
于行之看了看她，真诚地说：“怎么没有啊，只不过小妞子说的话也有道理，她跟我说我们之间更加深厚的是友情，我也认真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不过，要说到舍不得的，并不是小妞子……啊，不，再叫人家小妞子就不合适，她叫江小鹿。”
丁兮笑：“舍不得的是霍晓莹啊。”
于行之微微点头：“嗯，对江小鹿的感情确实是友情更多，虽然也有一些喜欢，但是现在看来，那一些喜欢在友情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对霍晓莹就不一样了……唉，不说了，想想心里就难受。”
丁兮低下头，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子：“时间长了就好了，时间是最好的记忆消除剂。”
于行之叹了口气：“但愿吧……”
丁兮无话，和于行之默默地走着，于行之也沉默着，他即使不甘，又能如何呢？
蓦地，丁兮淡淡地说道：“我们俩也分手了。”
于行之瞬间停下脚步，错愕地看向丁兮，丁兮发现他不走了，便也停了下来，笑着说：“你没听错，我和柳林分手了。”
于行之不解：“你们俩为什么呀？”
丁兮笑着，委屈地笑着：“他提出来的，他说跟我在一起特别累，说我像个孩子，总得照顾我的情绪……可是我照顾他的情绪的时候，他一点儿也没记住。”
于行之：“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任何人说过？”
丁兮：“就这个礼拜，你生病之前，你那会儿哪儿有心思管别人啊。”
于行之：“那两天柳林还总帮我买饭呢，我以为他是跟你吃完饭才帮我带的呢……不行，我一会儿回宿舍得审审他，怎么就把这么好的你给放弃了呢？”
丁兮淡然道：“不用啦，他有他的选择，何必强求呢，我已经调节好啦，你看，我现在多开心，有这么多零食等着我去消化呢……还有你，也把零食当成不开心吃到肚子里，然后再给……哈哈哈。”丁兮说着说着笑了。
于行之知道她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思索着怎么能逗她开心。
“等一会儿你送我到女生宿舍楼下，你拿走一袋吧，拿去咱们班男生宿舍去分了吧，让大家帮着咱俩一起消灭不开心。”
“我随便拿几包就行了，”于行之敷衍着，思考着，忽然想到一句玩笑话，“要不然这样得了，既然你现在也没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咱俩凑合凑合搭伙过日子吧。”
丁兮也知道他是在说笑，给自己宽心，便笑着说：“你说得太晚了，要是一开学给我传纸条那个不是柳林，而是你的话，我都不用考虑……现在呀，还是算了吧，我怕你哪天再整出一个大妞子、二妞子嘛的，我心脏不好，我怕我承受不了。”
于行之大笑起来，丁兮也跟着大笑起来。
83
这两天于行之有点烦。自己彻底失恋的事在丁兮的传播下，班里的女生们全都知道了。本来这倒不是什么事儿，知道就知道吧，问题是李华君这两天总是约他一起吃饭，于行之抹不开面子跟她吃了一次晚饭。吃完饭，她居然还提出了要跟于行之一起遛达遛达，并且在遛达的过程中胡说八道起来，肆意诽谤钱曲墨和霍晓莹最近走得很近，胡乱猜测他们之间是否有别的猫儿腻，甚至还恬不知耻想要挽住于行之的胳膊。这个行为终于让于行之彻底反感起来，他婉拒李华君的好意，刻意离她远一些。之后李华君又多次邀请于行之一同进餐，全都被他拒绝了。于行之不想在学校与除了霍晓莹以外的女生走得过近。当然，好哥们儿丁兮除外。
他也曾和柳林单独聊过一次，柳林毫不隐瞒地向于行之抱怨着丁兮的不懂事和幼稚，他举出许多实例，比如丁兮喜欢周杰伦，就强迫他要一起和他听周杰伦的歌，而且必须要把周杰伦的歌曲全都学会；再比如李华君和钱曲墨分手的时候，丁兮不许柳林为钱曲墨辩解，不许说李华君的不对之处；还比如丁兮要求柳林必须随叫随到，不能随意冷落她；还有一次，就是看流星那次，她让柳林一直在外面陪她到即将关宿舍门才回去。其他的事情还有很多，就像堆在骆驼身上的稻草，越摞越多，压得柳林喘不过气。不过，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倒不是丁兮给予的，而是柳林班里的一位女同学，在柳林心灰意冷的时候，说了一些温暖他的话，做了一些温暖他的事，具体是什么话和什么事，柳林没告诉于行之，他也不让于行之跟丁兮讲。
作为丁兮的哥们儿，于行之甚至都没有跟丁兮说过他和柳林的这次谈话，他不想让她再徒增烦恼了。
于行之的生日是12月24日，也就是平安夜那一天。
这天是周日，于行之一早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祝贺着自己儿子生日快乐，于行之谢谢妈妈之后，感到异常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