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钟嗯了一声，目光却扫向后面的香归砚，就算她再不爽，也都被钱宁制止了。
灵泽的视线一直随着两位女官而动，习惯性摸了摸脖子，道：“不是我有偏见，我觉得东荒神官总有一种迷之自信，属于是谁来都不听的那种。”
还有，河伯漱口的声音实在太大了，那边吵多久他就喝多久，一看就是故意的。
比起眼前的一出好戏，灵泽懒得去管这老头，心想倒也不必用行动回应自己的话。这些人什么德性什么毛病，全都一目了然，如今不做神官更加放肆，互相拆台可倒好。
越狗血越精彩，灵泽怎么不爱看呢，若不是顾承已在场，连他都要上去撒泼一番了。
二位女官吵架归吵架，应钟还在旁边拱火，说“你们不要吵了就不能给对方几耳光吗”，能拦的也只有钱宁和永远插不上话的乐珩，其余人就像死了一样，完全不想管。河伯用漱口声表示不悦，慢慢的，他发现身边不止有这水声了。
回头一看，左是太岁在磕瓜子，右是越川在吃面，中间坐着在和师父聊天的顾思君，难怪呢。
顾思君问：“天天都这样？”
顾承已道：“天天都这样，习惯就好。”
顾思君：“嗷。”
他在这看了半天戏，觉得好没意思，然而师父却要每日听他们瞎扯，真是不容易。
“能吵也是好事，起码大家都在，要是哪天突然听不到了，那才不习惯呢。”
太岁磕着磕着，忽的悟出一句真理来，顾思君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垂首摩挲着指尖，不知何意味地问了句是吗。
一人开口却有两种声音，这位大人便是民间俗称的岁神。有说值年太岁，出于岁君总管人间祸福，主宰一岁之尊神，可谓凡吉事勿冲之，凶事勿犯之。岁君早在飞升前就有为世人驱邪救难的美谈，天庭念其功劳，是以渡化成神，六十甲子皆归他管辖。
至于地位嘛，众所周知这得看香火数量。
但为何没能成为十二师之首，据说是太岁体内共有六十只神识，与其他人相比不算得公平。更何况每岁轮值，还各有各的名号，精神分裂得很。因此太岁差三错四也不觉得奇怪了，今年说好明年就能忘，那是他自己没商量好。
“光看戏也不行，正事还没说完呢。”太岁把一捧瓜子壳揣进兜里，挪近些碰了碰顾思君的手臂，定定地望着他，“天龄，你得一个人面对。”
“…什么？”
“现在只有你才是灾湖的对手。”他这么说。
如此肯定的语气，顾思君不敢苟同，他默了一会，才问：“倘若我没有诸位的神力呢？”
其实比起这个，他更想问的是，自己在这几人中并非能力最出众的，为什么偏偏选了他？
仅仅是因为师父的关系吗？他看未必。总感觉有哪些重要的地方被他遗漏掉了，但凡他留点心，定能从中寻到蛛丝马迹。
太岁的眼神略显空洞，往常使用梦魂都像是遇上了浪潮，如今脑海空空荡荡，六十甲子神安静了好一段时间，竟有点不习惯。他想到了一些事，一些很远很远的事，但至少不会发生在当前。
“若是将来被灾湖找到了，发现我已经失去神力后，或许就能留我一命了，没准帝君也会亲自解决……”太岁话锋一转，“所以你是这么想的吗？”
顾承已朝他看来，“不是。”
“你……”太岁掐指一算，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是不想说，还是没法说？”
“龄龄。”顾承已方寸不乱，又或是转移话题，只喊了身侧的顾思君，“我先送你回去。”
“啊？哦。”
顾思君虽万分不理解，但也只能听从师父的话，他老老实实盘腿坐好，等着师父解除他的梦魂。
太岁挑挑眼角，看向师徒二人的目光讳莫如深，一时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走了？好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然而顾思君接到了一捧瓜子壳。
“出去后帮我扔扔。”
“………”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顾思君离开前，最后再看了他们一眼，旁的都在争吵，或是作壁上观，恐怕不会留意这边。唯有太岁，他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了，但顾思君隐约间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道阻且长，天龄请从容。”
好像有风在面前穿过，同时也带走了顾思君。太岁没觉得半点舒服，他低下脑袋，平静过后就是越来越明显的不安之态，口中反复念叨：“真走了，什么话都不说？”
“为什么不说？”他猛的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又紧紧攥住顾承已的衣袍，“你！你先告诉我，你已经知道灾湖是谁了！”
太岁不能不慌，那一算的结果告诉他祸事就出在他们身边，但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是十二师，你起码得告诉他一声，让他逃得远远的。所以你不让我们离开东荒，你难道打算自己解决？”
顾承已撤走太岁的手，“我怀疑是——”
太岁顺着顾承已的目光看去，最后停留在争吵不休的几人身上，他有一瞬的恍然，“……香归砚，是她么？”
一炷香时间早就过了，当下梦界缥缈不定，全靠梦主本身支撑，但怕是维持不了多久。顾承已站起来，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有着寒冰一般的冷冽之色，他直直地看着太岁，问道：“你有面对真相的准备吗？是走是留全看你。”
“我不留谁留？”太岁梗着脖子很不服气，差不多明白顾承已的想法了，也说：“现在就把事说清楚，我就不信咱十一个人都群殴不过她一个！”
“…………”顾承已皱眉，他是这个意思吗？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