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鬼节的归义不会很热闹,顾思君知道民间大多数人都很忌讳这个,除了祭祀亡魂外,几乎不会外出,所以说是四处逛逛,其实根本没走多远,顾思君失了兴趣,在后面吵着阿絮要回家。
阿絮抬头往天上看,云间隐约有几颗星星在闪烁,似乎就是神官们的居所。
太微垣,真是个好名字。
他听到顾思君说回家,忍不住问:“你的家也在太微垣吗?”
“不,我很少去太微垣。”
“那你的家在哪?”
顾思君想了想,好像师父除了本职工作需要回一趟太微垣外,其余时间都待在山里,“我的家就在人间。”
阿絮以为他是指沈家庄,说起来,顾思君确实把这里当成家了,而且还不是一时兴起的。
“你想住多久?”
顾思君耍皮地撞了一把他的肩,“怎么,想赶我走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直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阿絮突然开不了口,他只能摸着自己被撞过的肩膀,低声道:“其实……不回去,也行。”
顾思君想起阿絮舞狮时摇头晃脑的模样,桩上的白色幼狮眨眼蹬腿,活灵活现得极其讨喜。阿絮虽赋予了它神态,可这人终究不是那只小狮子,会翻滚着、会蹦跳着、会变着花样地耍戏,很多时候,这人才是最让人把持不住的。
阿絮要比那小狮更可爱。
有意思的是,阿絮对顾思君也是这种想法。
二人回了应星台,杜爷爷的家就在帝君庙后面,为了鬼节上的傩祭,住这也方便,司中和其他同龄人早就选好各自的房间了,年年如此,丝毫不客气。二叔见他俩回来,自以为没有出发前的那股别扭劲了,倒是很满意阿絮的。
“阿絮过来挑水!”二叔招呼人过来,趁着少年从井里打水的空隙,问他:“和好了?”
阿絮动作一愣,接着继续捞木桶,“嗯。”
他想着二叔这种问法,疑惑自己之前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我说啊——”二叔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人是你当年带回来说要收留的,结果不尴不尬,这不是毛病吗?”
阿絮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二叔也不会知道顾思君就是当年那只误闯宗祠的白狐。
好多人都看得出最近阿絮对顾思君的刻意疏离,更何况二叔,可这人确确实实是自己招来的,有委屈也得担着。
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
阿絮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道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二叔趴在井口边又问:“这么讨厌龄龄?狗蛋不是可喜欢和他一块玩了吗?你们几个年纪都差不多,不至于啊。”
不是。
不讨厌。
“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我倒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朋友之间闹矛盾也正常,现在和好就行了。”
阿絮把装满水的木桶放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和好?也得是我和他的关系本来就很好。”
可惜更多的话,他不能说。
还好二叔提着水先走了,并没有听到。
院子里一时静悄悄的,偶尔会传来司中他们的说笑声,隔着房门,阿絮竟然觉得很遥远。
他好像从没有这样与人玩笑过,司中也有自己的朋友,就像现在,他看着少年们映照在窗户上的身影,想象他们肯定在讨论今天去了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乐子。
但是任何一桩事,他都参与不进去。
所以二叔才觉得他能带顾思君回家特别稀奇,这真的是阿絮人生第一次主动交朋友了。
阿絮回头一看,发现这人就站在门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天上的神官都不丑,顾思君自然也是,而且与那些庄严的石像不同,他是真真实实、鲜活的一个人。
阿絮真想给自己用水清醒清醒。
“我以为少爷掉井里了,这么久不回来。”顾思君慢悠悠走到井边,只看见阿絮忙着垂头洗脸,怕是喝醉了都没他这般慌。
可是再清醒也没用,阿絮丢了瓢,双手撑在井口,任凭水珠从脸庞落下。
湿漉漉的碎发贴着额头,其实不太舒服,但被风一吹,阿絮就有点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