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保号平安顺!”
迎老爷是本地最热闹的活动,没有之一。
这一声起,街头街尾灯火辉煌,夜晚便如同白昼,无论是谁,一律在家中挂满了五色彩灯,灯笼上绘有各色图案,鱼虫鸟兽有,神官凡人也有,皆惟妙惟肖的,煞是好看。
那堂屋里围了好多人,司中艰难地挤了进去,总算找到一个容身之处,还没站稳呢,正好赶上叔叔伯伯们高喊保号,少年便红着脖子也挥手跟着喊,生怕坐在高台上的老爷听不见似的,或是让旁人小看了去,人越多,他就喊得越起劲。
等到老爷同意出游后,便是举起老爷轿,敲锣打鼓地把老爷请出门。司中远远就能听到英歌队在前方开路,队伍里全是粗犷雄浑的汉子,甩着刀枪边歌边舞,乐声之大,声闻十余里,甚是壮观。
据说这队伍里的人都是以南楚武将为原型,足足七十二位,且各个气势磅礴、满眼杀气,那领头的大哥更是握着真蛇去舞,八字比铁都硬。
七十二位武官寓意驱邪禳灾,这才是真正的师门镇南楚。
若是百鬼夜行,只怕都得为他们让路。
司中看得满腔热血,跟着人群流动至主街上,各家走出坊门,每人手中都高举着火把,扛着老爷轿夜游时,一眼望去,全是冲天的火光,这样的场面也是相当震撼。
夜游行人多数聚集于此,就是专程来看游行的,歌舞百戏一个接着一个,围观的人们连手都快拍烂了,一路上叫好声不断,目送着游街队伍离去。英歌队前脚刚走,就有脸戴鬼神面具的神差从火里走出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火麒麟来了”,更是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司中果然被他们吸引了目光,瞧也不瞧,激动地拉住身旁人的衣服,骄傲得像是自己在迎神,都恨不得要直接冲上去了,指着场上那神差就喊“快看!是阿絮!他是我朋友!”
火麒麟所穿的衣服很有讲究,按照他们南楚帝君的模样仿制,寓意下人间校定人之罪福,整套下来少说都有他半个人重,更别说还要一路挥动那杆腕粗的摇铃,若不是日夜都要练,肯定吃不消。
司中一路跟着火麒麟,逮着人就介绍火麒麟是自己的朋友,遇到认识的人了,对方没好气地回他:“是是,火麒麟是你朋友,我们都知道了。”
泼塔的环节司中没去凑热闹,他跑回家里的宗祠,遇上火麒麟正在解开装束,青面獠牙的面具背后却是一张格外俊秀的脸,司中趴在窗边,兴奋地喊:“阿絮,阿絮?”
阿絮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脱衣服。
“醒狮呢,醒狮你不去?”
阿絮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司中刚从窗外翻进来,就被他塞了满怀。那顶面具放在最上面,司中拿起来戴上,张牙舞爪地模仿火麒麟的动作。
阿絮抹了把额上的汗,“不去,明年再上场。”
“那可不行。”司中伸出手挡在他面前,顶着那张吓人的面具,看似协商其实哄骗,“我让你当狮头。”
阿絮侧身走过,没让他给骗了,“我本来就是狮头。”
“你今天回来得也太早了吧,我还想拖你去玩玩的。”
“累死了,你自己去。”阿絮无视了司中,转身跪在神龛前,发觉这人还没走,他睁开眼,说:“顺便帮我把衣服洗一洗。”
司中摘下面具,也和他一起跪在蒲团上,“那得等等啊,我先拜会儿神。”
阿絮垂眸叩首,“没见你这么迷信过。”
司中乐了,“火麒麟说这话?被南楚老爷听见可是会不高兴的。”
说完,两人同时起,然后又一前一后地磕下去。
阿絮若无其事地回道:“神官哪能天天关心我在说什么。”
这一次是他先起来。
“不一定,不一定。”等司中起来时,他已经磕第三个头了,“只要你诚心诚意,肯定能被上天眷顾。”
司中双手合十,闭着眼虔心祷告:“第三天梁宫延寿保命真君,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能不能听到我的呼唤?”
阿絮一直盯着他,表示不解:“你求他做什么?”
司中没睁眼,继续说:“愿延寿星君保佑沈阿絮事事顺遂,平平安安少生病。”
“现在好多了,没病。”
“沈阿絮要长命百岁啊。”
阿絮推了推他,“还有你。”
司中赶紧说:“对,还有沈狗蛋,也要长命百岁。”
他收拾好后就起身,看样子是真的去洗火麒麟的行头了。
于是阿絮一个人留在宗祠,突然想起司中说过的话,自语道:“诚心诚意?”
“真的假的?”
“那能安排下场雨吗?”少年看向上面的神龛。
答案肯定是不能的。
阿絮被自己蠢到了,怎么可能说下雨就下雨啊。
他转过身去,完全没想到神龛上会滚下来一个重物,要死不死地刚好砸中了他,他还以为是二叔又没好好放灵台。
“嘶……疼……”
阿絮猛地睁开眼,不是灵台?!
砸到他的,竟然是一个人!
这番动静可把阿絮吓得不轻,大晚上的,自己总不能是撞鬼了吧?
迎神没必要把鬼都迎来啊,躲哪不好非得躲这?
直到看清楚了人后,阿絮又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因为这个人长得特别漂亮。
好奇怪,明明样貌一点也不像姑娘,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应该很娇贵?
显然对方也很紧张,急忙与他拉开距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场面僵持了许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