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出奇的安静,安静到墙上火苗簇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还有……
还有身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顾思君翻了个白眼,“吵死了。”
“嗯嗯?”浮生以为他是听到了自己听不到的声音,本来就看不太清楚,这会更是吓得直哆嗦,“有鬼?!”
顾思君想一脚踹死他,忍着怒气道:“我是说你吵死了。”
浮生:“…………”
他记得自己不是说完北天将军的风光史后就再没开过口吗?怎么会嫌他吵呢?
抬头往上一看,顾思君的狐耳果然因为神力稀缺立起来了。浮生心道怪不得,自己一个凡人身,没办法做到完全没声音。
所以在顾思君听来,他的呼吸真的吵到他了。
那他总不能不呼吸吧?
浮生偷偷去看顾思君的狐狸耳朵,毛绒绒的很想摸一把。
……还会动耶。
突然,顾思君用力摁下他的脑袋,咬着牙道:“你再看试试?”
“别别别……”浮生被他弄得发痒,嘻嘻哈哈地急忙避开,却不想身子撞上了铁笼,发出哐当的声响。
两人即刻愣住了。不过说得也是,他们本就在地牢里,自然会碰上这些东西,只是因为周身太黑,牢笼与墙壁混为一色,一路走来竟都没发现。
顾思君很快回过神,直觉告诉他这座牢里还关着其他人,可他为什么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龄龄,你看见了吗……”浮生欲言又止,因为在灯烛的照耀下,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有副瘦弱的身子,感觉到铁牢外的光线,那人缓缓抬起脑袋,双眼却像是一潭死水,连光都照不亮的,和这个地方一样压抑。
浮生不敢相信地捂住嘴,要不是这人刚才动了,他还以为对方是死的。
或许与死无异。
他就静静地坐在那,看见人来也毫无波澜,最终垂下脑袋,恢复了往常的沉默。
是被关太久了还是怎么,顾思君不禁蹙眉。此人身上的锁链告诉他并非是在朔方山失踪那样简单,但浮生没想到这点,他只知道作为神官总不能见死不救。
“来帮个忙啊!”浮生半天打不开铁门,见顾思君迟迟不动,他便急忙出声催促。
顾思君啧了一声,“净给自己找麻烦。”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让浮生躲远些,然后一脚狠狠踹去。
砰——
还算给面子,起码他没踹烂整堵墙。
扬起的灰土漫天,顾思君缓缓收回脚。
只是那坐在角落里的人太平静了,都这样了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浮生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凹陷的铁门,顾思君抱着臂,单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算了,救人要紧。
这会浮生总算瞧清了他的面容,发现对方年纪不大,就是青灰的眼底有两道红色刺青,平白多了几分妖艳美。常年累月地锁在地牢里,他早已变得麻木呆滞,不躲也不说话,浮生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了。
“呃……我先帮你解开铁链?”浮生并非一个有洁癖的人,但看着少年身上溃烂的伤口,他实在不忍心,抬头问那站在牢门边守望的顾思君,“龄龄,你还有神力吗?”
听闻此话,顾思君心下不满到了极点,但没有发作出来,只当是浮生救人心切一时嘴快。他咬着指关节微微偏头,“有是有,小白的,你看可以用吗?”
应星的神力么,浮生再乐意不过了,“那太好了,你来帮他处理伤口!”
“真麻烦。”顾思君不情不愿地挪过来,站在那人面前居高临下。不知怎么,看着满身咒文的少年,他忽然多了点恶趣味,假装有洁癖用脚尖勾起一根铁链,刚好带动绑在另一头的脖子。少年歪过脑袋被迫与他对视,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眼底的红色刺青似乎在少年眼中闪过。
“救是可以救,但你能保证他不是只小白眼狼么?”被顾思君摆弄的锁链发出哐当的声音,奈何少年好像天生脑子缺根筋,没能明白这句话是在对浮生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你数数他身上套着多少锁链和符咒,非狼即虎,要是放出来肯定不得了。”
浮生微微眯眼,顾思君这么一说后,他也有点迟疑。如果少年真是青水镇失踪的居民,何必要千防百防,而且他脸上的红色刺青,看着委实诡异。
但要让他袖手旁观,也实在做不到。
顾思君饶有兴致地盯着少年,竟然还没有动静,这真是……
“榆木脑袋。”
不料,很快有人回了。
“我…不是。”
许久未说过话,本该清澈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他似乎花了不少力气,带着重重的鼻音,竟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哈。”顾思君笑了一声,迅速蹲下让少年从仰视变为平视,揶揄道:“终于肯开金口啦?”
少年盯着他重复了一遍:“我不是。”
“不是什么?”顾思君先是扯过他脖子上的锁链,然后故意喊他:“榆木脑袋。”
这会少年还知道皱眉了。
顾思君对此很为满意。
知道反抗,那就是能活。
“原来有点活样啊,之前装什么呢?”顾思君算是明白了,他怎么动少年都没用,唯独一句榆木脑袋能把人直接惹火。管他是狼是虎,反正有符咒镇着,顾思君不怕他咬自己。
“那……我们还救他么?”浮生不理解顾思君这么耗着是为了什么,“待会被发现我们就跑不了了。”
顾思君拉过铁链抱着臂,故意喊道:“榆木脑袋,想不想我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