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四太太，小的们都记下了。”
何氏吓了一跳：不是，这些人有病吧？回个话都整齐划一。
哭丧队走后，二等提上来的贴身侍女嫣红提醒四太太，恐怕以后叫这些人带个话都难了。
四太太何曾被一群下人拿捏过，气得肝疼。梳香院的小娘子出了事，府里整个风气都坏了。真真晦气，难道阖府全都欠她三娘子的不成！
何氏今日气得够呛，夜里跟夫君埋怨了小半个时辰都没停嘴。何季岳烦了，告诉她真正让她生气的事情还没到来。
“你若是把我平日里对你的宠爱当作理所当然，那你何家离塌掉也不远了！”
何氏一愣，眼珠子红了：“岳郎，你也气我？”
林季岳干脆起身，“这三四年我大半时间在营地里忙，回家少，自觉亏欠于你，很多事我都替你担了，你说的话我就算不认同，也没反驳。可是你要知道，只有我是你的夫君，老太太不是，别人都不是。你何家能安稳赚钱，背后有没有林家的影子？我二哥哪年不替你们挡两三桩案子！罢了，饭前不训子，睡前不训妻，你明日家去吧，让岳父跟你谈。”
“呜……岳郎。”
“行了行了，别哭了，我知道你委屈。看，给我衣襟都哭湿了，夜里怎么睡。”
……
何氏次日回娘家，何父正为那船被扣下的货物急得在房里直转圈。
闲了快五六年的林老太君，一出手就动真格，何家这次损失少说两万两银子。敲打儿媳只是顺便，威慑何家商行才是根本。
可是能有什么法子，已经绑在了一起，注定是人家的钱袋子。就算舍得女儿脱离出去，以后也没人敢要他们，只有等着被瓜分的命。
“父亲！”何云云傻眼，夫妻恩爱，婆婆不管事，二嫂公允目下无尘，她是真不知这后面的风起云涌。两万两，天啦，婆婆也太狠了，早知如此，她何必心疼百把两银子和那几个奴婢。
何父指着她的脑袋：“马上开战了，多事之秋，林家要留后手，你的老父亲我想做林家这后手，你却在节骨眼上给我添乱。”
何云云满脑子都是懵的，“父亲，什么后手，您不是说工部截了我们一船北上的香云纱吗。我知道，这是林家使的坏，目的是要我明白没了林家，我们何家寸步难行。女儿已经知道错了，再不会如你所说那般在林府兴风作浪了。”
“一时半会跟你讲不清，你只要明白，这仗一打起来，我们商人是最先被牺牲掉的。要想屹立不倒，只能死死抱住林家大腿。”
“哦哦……”何云云的确性格简单，要是精明，或许也进不了林府的门。
夫君的话她就算只听一半，父亲的话不敢不听。她不明白什么后手前手，反正以后打落牙齿和血吞就是了呗，谁叫她出身低。
何氏把不满藏住不敢表露，回到林府之后，老老实实继续当好自己散财童子的身份。
梳香院这边，二娘子林观领着兰乐再次到来。
兰乐还能好好活着，是林止没想到的。她堂妹兰心听说被林叔海着人活活打死了，她好像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包括心情。
“妹妹，你为何总盯着我的婢女？”林观挑眉，似是随口一问。
林止收回目光，拢了拢袖口的弩箭，“姐姐又来干什么？替母亲教训我？”
“算是吧。你当真要跟母亲水火不容？”
“算是？”林止笑了，“凭什么？我为什么要被你们随意捏成你们需要的样子？就凭她生了我？而你呢？”
林观一窒，有一瞬间她怀疑面前坐的不是她的妹妹。怒道：“就凭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知不知道，母亲因你在这府里愈发抬不起头了！”
林止好不奇怪，笑道：“因我？难道不是因为她嫁的男人没用？难道不是因为她自己无能？如果你是指我失身这事，那更怨不上我了，该怪害我的人才对。祖母都说那种烂肝黑心的人，注定是不得善终的。”
林观心突突跳，妹妹的笑容让她感觉十分刺眼，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林止的笑容全部展开，爽朗灿烂，语气更为刻薄：“姐姐为何眯眼，是妹妹的美貌伤了你的眼？”
林观浑身一激灵，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妹妹。
林止道：“对不起，妹妹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想着姐姐想要什么就去做，可惜妹妹不得母亲喜爱，想做什么都难，只能在姐姐面前逞逞口舌之快了。”
林观吓得站起，跟见了鬼似的，半天没蹦出半个字。
“姐姐这是要走？那妹妹就不送了，姐姐无事别来妹妹这里，还是一心一意跟大姐姐抢世子吧。对了，还有四妹妹，府中那四十几个下人，都是因四婶遭的殃呢，想必四妹妹知道一些姐姐的事，我好心提醒一下姐姐。”
林观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直愣愣地看着林止，如同被神仙施了定身咒。这闷包子平日里是装的吗？连她都骗了过去。
林止笑容一收，拂袖离开屋子。她自己的院子，她不想待了。
林观反应过来追出去，看见妹妹出了院门往园子里跑。唤道：“止娘，你发什么疯！”
林止头也不回，花蕊都快跟不上了。
林观头皮发紧。现在的三娘子脱离了她的掌控，谁知道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姐妹俩带着各自的丫鬟来到了荷花池边。这个时节溏子里一片萧瑟，只余几片枯黄莲叶飘在水面上，几条半死不活的水风鱼偶尔冒头吐个水泡。深秋的寒风凉意十足，四个姑娘却都不感觉冷，累得大口喘气。
“止娘，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能不能听姐姐把话讲完，老太太都没放弃你，母亲怎会放弃，你还有四个月才十四，可是母亲已经在为你务色合适的人家了。仅因为那日的巴掌，你就视她如洪水猛兽了不成？止娘，你该长大了，不要自暴自弃好吗！”
林止半个字都懒得听，她把人引到这里，可不是来听蛇蝎女说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