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也就是一九九零年七月，赵晓云参加了中考。
其实，学校早就给她申报了保送市一中，但后来审核的时候，查到了家里的事，所以政审的时候卡了一下，没通过。
这件事让许静很生气，但是赵晓云却表现得淡定，她说：“没事啊，我就正常参加中考吧，正好检验一下。”
这场考试下来，她表情平平淡淡，只说有两道题做得有点问题。
许静知道她是个特别谨慎的孩子，这样的反应肯定是考得还行。但是她也紧张，毕竟中考是人生大事，万一有个闪失就麻烦了。
于是此后的日子里，就这么提心吊胆地等着，隔两天就去学校问问成绩。
直到八月初的时候，成绩终于下来了。赵晓云一早就跑去学校看。许静也想跟去，但又觉得自己心理素质不好，还是悠着点等着吧。
她心里急得好似猫抓，外表却强装淡定，在厨房里择菜洗菜，四处忙碌。
她现在特别能干了，干食堂这一年来，从以前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到现在的手起刀落墩子炒菜一手挑，她进步得十分神速。
只是厨艺这东西，多少要有点天赋，外婆骨子里的厨艺天赋并未点满，所以做得出来是一回事，味道好坏是另一回事。
所以现在啊，但凡她手一痒想进厨房炒菜，刘师傅就飞一般冲了出来：“我来吧我来吧，秀萍妹子，不用你动手。”
许静知道他是怕浪费食材呢，想想有点气，但也只敢偷偷摸摸炒两菜过过瘾。
她哗哗地洗着菜，一忙碌起来，暂时也就忘了成绩的事……
没多久，食堂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赵晓卉的尖叫声：“妈，妈！妈你快出来一下，出大事了！”
许静脑袋嗡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太多可怕的事，比如人身伤亡，比如惹到了不好惹的人，再比如见鬼了。
她木然地走出来，茫茫然地连手里捏着的白菜叶都忘了放下：“咋、咋了？你可别吓你妈。”
赵晓卉满脸通红，一头是汗，表情又是哭又是笑的：“妈，出大事啊要，咱家的祖坟……”
许静猛地冲上去：“祖坟怎么了？被刨了？不对呀，咱们祖坟不是在老家吗？”
赵晓卉喘过气来，一鼓作气：“祖坟烧高香了啊！妈，大姐中考成绩下来了，她考了全市第一！市里的两个重点高中都打电话去学校了，让大姐去他们那儿！”
许静的眼睛瞪得老圆，直到身旁的同事啪啪鼓掌，她才清醒过来：“真的？全市第一？”
“真的啊！”赵晓卉冲上来：“你快去看吧，那两个学校正在抢人，拉拉扯扯的，大姐都傻了。”
“好，马上去。”许静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大家：“明晚请大家吃饭哈，一起庆祝庆祝。”
市里一共两所重点高一，一个是市一中，一个是市七中。比起来，市一中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市七中则逊色很多。
去的时候，外面看成绩的人还围挤在大红榜前。许静挤上前去看了一下，矿山今年一百多个应届生，考上高中的不足十分之一。自己家晓云高居榜首，高了第二名一百多分。
周围的人看见她，都叫唤起来。
“呀，这个就是赵晓云的妈妈，真会教育孩子，居然考了状元！”
“是啊，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才教得出来这么优秀的孩子。”
“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有这一半的成绩就好了。”
“这么好的成绩，肯定能去市一中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许静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人群后的宋一成。
她马上说：“我女儿有这成绩，都是宋老师教得好，你们快问他去。”
趁着大家一窝蜂朝宋一成涌去，她马上逃进了学校里。她很快在老师的指引下，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此时的赵晓云，正谨慎地坐在沙发上，身边围了好几个老师模样的人。
赵晓云肉眼可见的紧张，屁股也就坐了三分之一，抬起头紧张的样子，就像考试一样。看见许静来了，她投来求救的目光：“妈……你快来……”
两个老师冲了过来，主动争着与她握手：“你就是赵晓云的妈妈吧？看起来好年轻啊。”
“晓云妈妈你好，我是市一中的教导主任，我姓朱。”
“晓云妈妈，我是市七中的副校长，我姓李。”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介绍自己，还说了自己学校的情况，总体就是一句话：希望晓云去他们学校就读。
这画面好熟悉啊……许静有些迷糊，印象中在前世的时候，电视上那些考了状元的孩子，清华北大也是这么冲上门的。原来抢生源是从九十年代传下来的啊。
自己那个时代，市一中和市七中就属于竞争关系，许静没想到，他们斗争的历史竟也这么漫长。
周围两个老师还在争先介绍自己学校的优点，许静有些尴尬。
要按她自己内心来说，肯定是倾向市一中的，不论是教学资源还是硬件条件，市一中都是最好的。
可是，她毕竟是个开明的母亲，还是听听孩子自己的意见，所以她说：“两位老师，你们都是超级好的学校，能邀请孩子我们真的特别高兴，但是这毕竟是孩子自己的事，我想先问问她的意见行不行？”
赵晓云在众人的注视中红了脸，她站了起来，示意许静：“妈，我们出去说吧。”
出了办公室后，赵晓云才小声地说：“妈，我想去七中。”
“为什么？”许静有些吃惊。
“上次保送市一中，他们没通过，说那一两次的统考可能是巧合，还说我家有政审的问题。另外，两个学校情况不一样，一中偏理，七中偏文，七中更适合我。”
许静听后，点了点头：“说来也是，行，那我给他们说吧，我们就去七中。”
赵晓云有些惊讶：“妈，你这么快就接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