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禹梦闭上眼睛咬着牙从车里跳了出来。
万幸赵寅磊充分考虑到了她这只菜鸡的身体协调程度和抗击打能力,选择了一片长着厚厚杂草的落脚点,她跳下车之后顺势在草垫上滚了一圈,除了胳膊和脸上裸露的地方被树枝草叶子什么的划破了点皮之外,全身上下竟然毫发未损。
落地后她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被赵寅磊握住手腕拉进了旁边一座低矮简陋的小房子里面。
好在房子虽小五脏俱全,至少还有扇门能做遮蔽,有个窗口能去观察。
赵寅磊关门的同时就已经打开了盒子,拿出里面的那把762毫米高精度狙击枪,他站在窗户边,等着那些不长眼睛的追兵送上门来。
果然两分钟不到的时间,一辆车就紧跟着他们的脚步也闯入了这片废旧的矿场。
借着狙击枪上面安装的夜视仪,赵寅磊终于看清了这辆一路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的车。
虽然之前他就从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推测出这不是之前那种越野车,而是一辆非洲常见的那种原产于前苏联的大卡车,但直到此时亲眼看见卡车的车斗上满满站了一车荷枪实弹人手一支ak-47的不明身份武装人员,他的心还是猛地沉了下去,眉心也无意识地紧紧蹙了起来。
他原本想要把这座小破屋当做据点,趁着夜色将追击之敌全部狙杀,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行不通了。
这么多的敌人,不是他单枪匹马仅仅靠着手上的这把枪就可以解决的。
不仅如此,草率开枪还会将原本在黑黢黢的废旧矿场中好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摸不着头脑的敌人大批大批地吸引过来。
等他们再往前开一会儿,发现前面的车上已经没有了人,一定会派人下来搜寻这片废旧的矿场,就算仗着今天月黑天高,这片地方地形复杂,他们也撑不了太久。
情况不容乐观。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则罢了,他可以选择冒险一点、激进一点的方式和他们周旋一番,仗着有利地形,还能多挣得几分胜算,无论怎么样都好说,可是现在……
他看了一眼背着药箱,直愣愣站在屋里大气也不敢喘,似乎生怕呼吸得重了会影响到自己的那个瘦小的人影……
只能采取保守的方案了。
深吸一口气,赵寅磊转过身快速走到了她的身边。
离得近了他才借着刚刚从云层中透出的一点微弱的月华看清楚了她的脸。
表情还算镇定,看不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但她苍白的脸色,瞪得又圆又大的眼睛,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也不敢动的僵硬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情绪。
看到他提着枪又走了回来,她勉强弯了弯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小声问道:“他们走了?”
赵寅磊点点头,安抚地笑了笑,伸出左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暂时走了,一会也许还会回来。”
姚禹梦跟着他移动的脚步一滞,声音里满是自责和低落:“对不起,明明说好不会拖累你的,如果不是顾忌到我,你一定能找到突出重围的办法……”
赵寅磊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她找到房间内一处隐蔽的角落站定。
他转过身来,把枪背在肩上,左手抓着她手腕的手没有放松,反而还握得更紧了。
“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一边问,他一边伸出右手仔细地将她头发上沾着的一根草叶子取下来,顺手把她一缕散落在脸颊旁边的鬓发别在耳后,又小心翼翼地虚虚抚摸了一下她脸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
他说话的声音近乎气声,原本是听不太出来语气的,可姚禹梦还是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不舍和温柔。
她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直愣愣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要说对不起,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和拖累。”赵寅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流淌着全然不加掩饰的爱意和缱绻,“只要你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不但不会是拖累,还会是我最大的助益。”
“现在形势不明,我们不能主动出击,过一会他们看到那辆空车很有可能会回来彻底搜查这片区域。你躲在这里,如果有人进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一切有我在,相信我,能做得到吗?”
帮不上忙就别添乱的道理,姚禹梦很明白,可是万一赵寅磊寡不敌众,难道要她就这样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处危险,见死不救吗?
可是她这点近乎为零的战斗力,就算全都发挥出来,又能给他帮上什么忙呢?
他虽然说得隐晦,但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当下的处境,一旦外面的人开始搜查,恐怕他们两个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才会这样叮嘱她。
让她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是打算以一己之力把敌人引开,拼尽所有保全她。
想到那个最坏的结果,姚禹梦一下子就觉得脖子好像被人掐住似的呼吸不畅,所有的担心全部化作酸涩凝滞在喉头,泪水汹涌澎湃地从心里一涌而出。
不想让他发现,她用尽全力艰涩地吞了吞口水,好像生吞了一把利剑,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扎了个痛彻心扉,才合着血泪勉强地把声音中的哽咽压了下去。
“好,我答应你。”
赵寅磊笑了。
这是姚禹梦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样宽慰,这样开怀。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腕,然后就转身要走。
姚禹梦反手拉住他的胳膊,抢先一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赵寅磊,你放心,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就算是……就算是再也不能回家,我也不后悔。”
一句话说得又快又急,生怕他听出她的害怕,在行动的时候有所顾虑。
赵寅磊转过身,抬起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俯下身低下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道:“我保证,一定会带你回家。”
说完,他不知道是用下巴还是嘴唇,轻轻地触了触她头顶的发旋,趁着姚禹梦一时气血上涌迷迷糊糊的时候,干脆利落的转身,站在了房门的背后。
姚禹梦被他这似吻又不像吻的触碰激得有些意识模糊,一时半会儿竟然分辨不清这一下是她精神紧张后产生的幻觉臆想,还是他在危机之下情难自己后的真情流露。
她躲在这个他亲自挑选的狭小的藏身之处,目不转睛地看着距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但愿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不会变成隔离生死的天堑。
随着一阵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姚禹梦的心瞬间尖锐地刺痛了一下,之后就开始怦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