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肋骨处的伤,赵寅磊出院之后也没有恢复参与一线的工作,基本处于半休假状态。
为此他曾经专门找过领导,得到的回复是假是一定要休的,要是不想在这里休那就和肖海洋一起回国休。
这位一度非常热衷于给他介绍女朋友的直属领导曾经是他们老队长的战友,有这一层关系在,他就算是对这个回复有很大的意见也只能乖乖接受,听凭吩咐。
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工作量却骤减,只剩下一些纯脑力劳动,在这个档口肖海洋又被送回了国内,赵寅磊闲得发慌,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他想起了之前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好几次的sos儿童村。
柯尔特在平时也没少和他说起过,儿童村的看护人员都是女性,有时候他会感觉到一种父亲角色在生活中的缺失,所以他在儿童村的时候最喜欢跑到隔壁的中国维和部队驻地去玩。
赵寅磊决定在这段时间多去几次儿童村,尽量从男性的角度给孩子们多提供一些陪伴。
就这样,只要时间允许他就隔三岔五地来sos儿童村一趟。
和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连带着他自己都变得开朗了一些,那些因姚禹梦而起的内心波澜也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平静了一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寅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马上就要恢复正常工作,他算了算日子,即将到来的六一国际儿童节正好轮到他执勤,当天应该是赶不过来了。
赶在正式复工之前,他抽出时间又来了一趟sos儿童村,准备陪小朋友们一起玩一玩,带点小礼物给他们,就算是提前过节了。
为了给小朋友买一些中国产的零食糖果,他跑了好几个地方才终于把东西准备妥当。
等他开着车带着满满一后备箱各式各样的吃的来到儿童村门口时,这才发现那辆车身上有着熟悉的中国援非医疗队标识的大巴也正停在那里。
考虑到姚禹梦很大可能也会跟着队员们来到儿童村,赵寅磊果断地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停在了反方向的一条小路边上。
之前来的几次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位置。
当然,这块不仅能够将儿童村门口的全景尽收眼底而且隐蔽效果绝佳的地盘当时被他选中是因为这里最适合做狙击手的隐蔽点,而不是因为这里是个挺好的备用停车地。
赵寅磊坐在车上,想到姚禹梦现在也许就在离他五十米之内的地方和那群孩子们在一起活动,一下子就又生出了一种在他身上难得一见的烦躁。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其实他短暂感觉到的那一点平静只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
事实上在两个人基本上是断了联系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疯了似的想知道她的一切情况,不然他也不会狂热地想要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她工作忙吗?
因为隔离产生的消瘦最近有没有得到一点缓解?
天气越来越热蚊子也越来越多,他给她的那瓶防蚊膏是不是也快用完了?
甚至说,连这些问题都是假象。
他真正放心不下的并不是这些生活的琐碎,而是那天她说完那些话离开之后,伤心难过的情绪有没有一些好转?
这段时间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没有和他联系?
虽然她这个举动也正好符合他的打算,可越到后来他越觉这事有些蹊跷。
按照姚禹梦的处事风格,她是不会在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还依然能沉得住气装乖装死的。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世间吃五谷害百病的凡夫俗子,不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相思病一旦发作,没有谁能够有本事躲的过去。
那是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啊,再怎么想划清界限,再怎么不越雷池一步,在赌咒发誓时总是信誓旦旦,掷地能做金石声,一到了这种能够有机会再见面的时刻,也很难做到悲欢离合总无情。
或许,或许他可以在近处找一个地方,偷偷地看看她,只要确定她最近一切都好,就好。
这个念头一出就像燎原的星火,将他心里的干柴全部点燃,灼灼烈焰滋滋啦啦地炙烤着他的理智,卷起的火舌一下子就将他的隐忍克制烧得精光。
明明是待在开着空调的车里,他却觉得心慌憋闷,躁动难安。
明明是坐在舒适的驾驶座上,他却感到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赵寅磊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走到了儿童村的围墙边,找到了一个不容易被别人看到的地方,站在了那里。
想到无论如何这里都是离开儿童村的必经之处,只要她从那里走出来,他就一定会看到她,赵寅磊站在烈日下享受日光暴晒,心中不以为苦反以为乐,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内心平静。
刚刚站了一会儿,就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歌声。
他凝神细听,一首《茉莉花》唱得悠扬温婉,饱含深情,是姚禹梦的声音。
看来她状态还好,赵寅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是个坚强的姑娘,没有他的干扰,她一定能心想事成一生顺遂。
又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医疗队的医生们快要结束探访了,他正考虑要不要换一个距离更远一点更安全一点的地方,就看见姚禹梦和几位女医生一起带着一群小女孩跑到了房前的空地上,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赵寅磊一下子就舍不得挪开脚步了。
过了这么久,她还是那么瘦,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太阳一晒就能化。
看着她被几个小朋友拽得摇摇欲坠,他不禁担心起来。
这一片小的活动场地他很熟悉,是有些老化的柏油地面,地上坑坑洼洼不说,还时不时会有一些小石子掉落,一不小心踩到的话很容易扭到脚。
他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看着她歪歪扭扭地晃了几下,最终还是身子一歪向着旁边倒了过去。
好在她已经在尽可能地找到平衡的过程中降低了重心,和孩子们滚成一团的时候还伸手护了一下一个小朋友的脑袋,一来二去地减缓了摔倒的力度,大体上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伤。
直到看到他们换人,姚禹梦终于下了场,他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处。
原本打算看到她一切都好就回到车上,赵寅磊犹豫再三,还是贪心地想目送着她离开。
听到姚禹梦说自己的路路通不见了,却又告诉同事们可能是没带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想去他们玩老鹰抓小鸡的地方找一找。
他一向行动力极强,怎么想就会怎么做。
看着医疗队的车走远,赵寅磊立刻开着车回到儿童村,把带给孩子们的食物分发下去,简单地和相熟的阿迪佳妈妈说明了一下情况,就一个人来到了那片柏油地面的活动场地。
赵寅磊联想到帮她拉拉链那天看到她脖子上面的红绳,试图从这种比较显眼的颜色下手,看了一圈却连一个红色的东西都没看到。
他没有见过她的路路通,颜色、材质、大小等特征也一无所知,甚至如果相信她刚才说的话,也许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就没有戴着它,他再怎么费尽心思也不会找得到。
但他明白,这种贴身的小玩意不仅仅起到装饰作用,更多的是代表着一种美好的祝愿和祈佑,没有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佩戴的人是不会轻易把它拿下来的。
她的路路通一定是丢了,而且大概率丢在了sos儿童村。
她和同事们说的那番话是不想麻烦别人的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