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人都是很善忘的动物，我相信再过不久，他一定会彻底忘记我。”
“如果他能忘，十几年前就该忘了。”
十几年前？池鱼听不懂。
“你在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他想了你念了你，十四年。”
“你胡说什么？”
“顾氏秘闻，顾家长子顾渊早就死了，现在的顾渊不过是个冒牌货，是顾家收养的孩子。顾家长子自小身体不好，极少露面，所以没有人知道，当顾老爷在顾渊十八岁成年酒会上第一次介绍的儿子，只是他的养子。”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是啊，我本来也以为和你没关系，可是他在进入顾家前，最先认识的就是你啊，你们一起长大，亲密无间。”赵天晴目露凶光。
“一起长大？”
说起一起长大，池鱼确实有个邻居，自她有记忆以来，一直都在。
邻居家有个大她几岁的小哥哥，时常会和她一起玩闹。
那时她母亲还没生病，生活过得尚算不错，但邻居家只有个瘸腿老汉带着个瘦瘦的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池家便经常请他们吃饭，池鱼也经常借着请教功课的名义，给他家送东西。
小时候，那位小哥哥来池鱼家写作业，恰巧她在吃零食。
小哥哥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这个是什么？”
“这是巧克力，你没吃过吗？”小孩子总是这么直接。
少年人被反问，自尊心有些受挫，低着头，搓着手，摇了摇头。
池鱼将吃过的巧克力掰掉，将剩下的大块递给他：“苦的，如果你觉得不好吃，就不要吃。”
小哥哥尝了一口，仔细品味，却说：“甜的。”
池鱼疑惑着，掰他的，又尝了一块，确定是苦的，便将剩下还未拆封的几袋巧克力都递给他：“那都给你吃吧。”
“这个很贵吧？”
“我不知道哎。”
“这是你爸爸买给你的，我不能要。”
“没关系，你就当帮帮我，解决掉这些。”
池鱼小时候很讨厌喝纯牛奶，总觉得有股怪味，恨不能呕出来的程度。她喜欢喝那些虽没有营养却甜甜的奶，但爸妈很少给她买。
小哥哥第一次喝了池鱼没喝完的半盒牛奶，竟又说：“是甜的。”
池鱼不相信，又开了一盒，还是觉得有股怪味，便将牛奶塞给他：“那你多喝点。”
她小时候很喜欢这个小哥哥，觉得所有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都有人帮忙解决，既不浪费，自己又不用吃，因此很开心。
池父池母一向不给她零花钱，也不许她吃小卖部的东西，于是有一天，池鱼偷偷从家里拿了一块钱，买了包辣条，和小哥哥两人躲起来，吃得不亦乐乎，等被发现时，难免迎来一顿暴击，小哥哥挡在前面，揽责：“叔叔，都是我怂恿的，你打我吧。”
“爸，他不知道这钱是我偷的。”
偷这个字虽然很难听，但从小池鱼就觉得说谎更过分，所以她愿意承认自己偷钱。
父亲的棍子自然没有落下，只是唬了他们一顿。
在那之后，池鱼拥有了每周五块钱的零花钱，她父母觉得她到了可以有一些属于自己钱财的年纪，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池母会苦口婆心的教导，让她少吃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池鱼很懂事，虽然偶尔还是抵抗不住垃圾食品的魅力，但大多数时候都不想父母伤心，就真的很少再吃。
对小孩子来说，每一分钱都是珍贵的，意味着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不用央求别人，尽管那个别人是父母。
可是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池鱼却将存了很久的钱，偷偷塞进了邻居家的存钱罐。
那是个昏暗的屋子，灯泡已经十几天没人修，所以整个房间处于一片晦暗中，那名苍老的父亲躺在床上，做着简单的手工活，皮肤因常年缺失营养而变得异常枯黄，池鱼站在门后，听见他说：“要不咱别念书了吧？”
少年站在阴影下，一言不发，因为安静，池鱼仿佛能听见他的身体在抖动。
他的声音很轻，传播不远，只是简单的回答：“好。”
池鱼记得小哥哥的课业一直很优秀，所以她爸妈才常常让池鱼向他请教功课。
池鱼急匆匆赶回家，将这些日子辛辛苦苦存下的七十几元，统统拿出，毫不犹豫地塞进了邻居家的储钱罐。
做完这件事后，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在小哥哥来她家写作业时，没来由地说：“我们要一直一直一起上学，好吗？”
“好。”
他怎么好像什么都好？！
后来，爸妈问她为什么零花钱都不见了，她支支吾吾了好久，才说出都给了邻家哥哥的事情，那时父亲满面沉重，过了很久才说：“他以后可以安安心心上学了。”
父亲说完这件事情没多久，邻居家就办起了葬礼，那位瘸腿伯伯不知怎的就过世了，爸妈都不开心，池鱼也不敢多问。
小哥哥跪在灵堂前，烧着纸钱，池鱼懵懂地在他身旁跪下，池父池母也没有阻拦，任由她学着小哥哥的样子将纸钱扔进火盆中。
小池鱼能感受到他的悲伤，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一块糖塞到他手中，说：“这个是我最喜欢吃的，是甜的，送给你。”
“谢谢。”
再后来，小哥哥就不见了，池鱼哭闹过几次，要小哥哥陪她写作业，为此她还持续闹了一段时间别扭，只是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她就慢慢适应了一个人写作业的日子。
因为那时太小，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是那么真切，但她还记得小哥哥的名字，想着也许哪天碰巧遇见，他们还能攀谈几句，诉说下小时候共同的回忆。
她记得他叫陈渊。
时隔多年，池鱼自然不会把顾渊和小时候的伙伴联想在一起，非要说有相似之处的话，可能是他们都喜欢吃那种很苦的巧克力，还会美其名曰，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