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逾一直不明白,以季洵美爱哭又娇气的性格,当年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把他搬回家的。
毕竟那时候的他身受重伤,浑身是血。后来经季洵美补充,他见到冷逾的第一眼,还以为看到了《科学怪人》里的拼接尸体。
没有跟冷逾离开前,季洵美的住所藏在一条臭烘烘的小巷里,它既是被富饶的资本世界所抛弃的角落,也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安身之处。
一无所有的他并没有打算搭救冷逾,毕竟在巴勒莫这座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混乱不堪的城市里,每天都有人死去,他都自顾不暇,没理由去救一个陌生人。
据季洵美本人的回忆,原本打算绕道而行的他被诈尸的冷逾抓住了脚踝,使劲蹬着腿试图挣脱,可冷逾的手像是焊在他脚踝上一样,任由他怎么都甩不掉。
旋即一阵类似咳速的怪声响起,冷逾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抬起头,嘴唇张张合合:“送…送我…去…医院…”
他冲季洵美说完这句话后,又噗通砸进雪里,沉闷的声响让季洵美觉得脸疼。
季洵美等了一会儿,蹲下身伸出手指试探性戳了戳他的头,“尸体”先生也没有再给出一点反应。
见人不动,季洵美从口袋里掏出小刀,打算把冷逾抓着他的那只手砍掉,然后走人。
至于送冷逾去医院这件事,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在这座吃人的城市里,当好人是得不到好报的,巴勒莫的冬天太冷,多余的善心只会让他能这杀人的冬天里死的更快,更惨。
不过在看到冷逾手上的表时,季洵美就改变了他的态度。
季洵美混乱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表的知识,但在几天前他在垃圾桶里没人要的废杂志上见过这种款式的表,它可以买下后街一整排最火的店铺。
于是冷逾就被季洵美搬了回家。
因为此事,以后两人在一起时,从季洵美口中得知当初为何救自己的缘由,冷逾表面不显,背地里把所有的表全都转手出去,没给季洵美留下来一块。
等好不容易安定下来,醒过来的冷逾第一眼就看到破败到极点的木板屋,最左边那里还破了个大洞,正呜呜得往里灌着风。
他侧头看去,勉强能算得上桌子的物件上放着一只被啃得不成样子的火鸡,旁边的烂玻璃瓶里插着两朵半枯的玛格丽特花,算是这惨淡的环境里唯一一点亮色。
那时候,冷逾对季洵美的第一印象是个穷鬼。
但等冷逾真正看到季洵美后,他又默默改成漂亮的穷鬼。
他的伤口被季洵美简单处理过,至于一个穷人为什么有那般娴熟手法,发着烧的却冷逾没有多想。
他要求季洵美把他送进医院,但季洵美却说自己没有钱。
于是冷逾把身上的所有现金都给了他,但季洵美收了钱却得寸进尺。
他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望着冷逾的蔚蓝色瞳仁漂亮得像是橱窗里展示的珠宝,冷逾看着他,恍惚间却想起另一个人,“哥…”
季洵美当时没听清他喊得什么,喋喋不休地向冷逾推销着自己,他说自己有很多本领,绝对会让冷逾满意——
大家都是成年人,季洵美话里的暗示再赤裸不过。
冷逾忘了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他的眼里只剩下季洵美微湿的长发在浅淡的光辉下飘荡,令人头晕脑胀的果木香丝丝如缕渗透过来。
他看到季洵美朝自己走过来,主动褪下衣物,探到自己的下颚手指温热潮湿,掠过皮肤的触感带着痒。
冷逾的视线从季洵美微微泛粉的鼻尖,移到眼尾殷红的小痣上。
咕咚。
冷逾无意识喉头滚动,不合时宜的疯狂想法也就是在那时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