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万众瞩目的战场上，南绾歌本来压力骤减正偷懒看戏，一道有如实质的杀意自他背后传来，实在难以忽视。
转过头去，只见一名少年右手持剑，漫步空中，正逐渐朝自己走来。
少年来到南绾歌面前站定，难以抑制地抬起手臂，锋芒毕现的宝剑直指咽喉，似乎下一刻就会划开一道血花。
南绾歌依旧淡定自若，但他越是淡定，顾沉舟就越发愤怒。一如当年，那道令人厌恶的惋惜眼神。
“南绾歌，现在你消耗过大，不怕我杀了你吗？”顾沉舟冷冷地说道。
可惜了，南绾歌不避不闪，依旧双手环抱丝毫不惧，只是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回应：“当年我还只是觉得惋惜，现在我开始觉得厌恶了。”
“惋惜？”顾沉舟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一脸的不可思议，接着说道：“我是大陆第一国家中修的太子，亦是天赋冠绝天下英才的煌鸿五俊。你孑然一身，无权无势，仅靠一身实力如何能够惋惜别人？更何况，即使你强横如斯，现在也会被我斩杀，个人力量如何对抗一个国家的能量？”
南绾歌摇了摇头，伸出手仅仅在顾沉舟剑上弹了一下，细微的震动沿着宝剑却不断增强，传到顾沉舟手上时竟是逼得他险些握不住。
明明连番鏖战，消耗巨大，却还有这一手，是在对自己进行宣告吗？
顾沉舟没法不让自己胡想，他本就是心思极多之人，南绾歌这近乎挑衅的一手，更是让他思绪蹁跹。
见到他这般惊疑不定，南绾歌叹了一口气，随意地拨开他的剑说道：“你看，你现在在思考什么？你拿剑指着我却被我挑衅，你该做的难道不是不顾一切跟我打一场吗？”
“是说殿下少了一分锐气吗？”南绾歌作为冠绝大陆的青年才俊，顾一也是认可的，对于顾沉舟此行，他更希望的是让他解开心结，以免积郁成疾。
明公公却是冷哼一声，说道：“怎么可能！你们家这太子殿下你还不知道吗？为了他的目标，连他老子都没放过，对谁还会少什么锐气。”
顾一不悦道：“你是······明公公吧。若是你再对陛下与太子殿下不敬，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喂狗。”
明公公眼神不善，但是想到此刻若是动手，这边还站着的这位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在，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顾沉舟转移走了，他已经看到花辞芳与圣灵真人在悄无声息地移动了。
“凡事需以三思而行，看清利害关节，谋而后动。贸然行动，往往会招致难以承担的后果。”顾沉舟不服地回道。
“你说得对。那么，与我战斗对你而言，只有一个不利的后果，现在大家都只能揣测意图而没有真凭实据，你不应该感谢我吗？”南绾歌敛去笑容，很是认真地说道。
“你！”顾沉舟怒极，再次举剑欲指。
但南绾歌却是受够了他的“谋而后动”，一掌拍开他即将刺过来的剑，一步踏前说道：“说到底，当时你可不是这中修太子，一天天想着算计这算计那，根基不稳，中修皇室又英才众多，煌鸿五俊只有你摇摇欲坠。”
被其气势所压，顾沉舟竟然逐步后退，可南绾歌却不饶人，一步一步继续压了上来：“你知道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你那一脸疲态有多难看吗？承认吧，你当时完全在乎你的名声，不敢走错一步，即使我找上了你你也不敢应战。与其让我看到一个少年英才被名利场束缚犹豫不决，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顾沉舟确实不知道南绾歌的思量，但这段话中他很清楚，南绾歌将自己摘得太干净了。
南绾歌可不是想要名扬天下的人，他与西魏少帝曹君豪的战斗便是私下进行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结果。他的目的是修行锤炼自己，只要他想，他完全有能力隐去他们的胜负。
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南绾歌止住了步伐，看着顾沉舟此刻燃烧的怒意，叹了口气说道：“即便是与你有同样境地甚至更为艰难的那位少帝，他的身上也是有一分澄净的。”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顾沉舟听得火都没了，只剩疑惑。
南绾歌瞥了他一眼，向旁边走去拦住快要逃开的花辞芳二人的去路说道：“简单来说，在面对我的邀约时，他会给我们安排好合适的场所；在战斗时，他的战意是纯粹的，只想着打赢我。他不会去思考作为西魏少帝万一输了该怎么办，也不会去想这场战斗该如何收场才能得来体面······”
随后他顿了顿，与顾沉舟遥遥相望，右眼此刻已经恢复神采，那对平静的眸子再不带丝毫的惋惜与怜悯，他开口说道：“但是你会。”
但是你会。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顾沉舟无法反驳。说到底，南绾歌需要的是全力对战的英才对手，而不是一个思前想后的中修太子。
事实上顾沉舟的感觉并没有错，南绾歌确实看不起他。打遍了煌鸿五俊之前，他也曾挑战过一些成名已久的前辈。那些前辈便如同顾沉舟一样，顾虑甚多，皆都未曾用过全力，南绾歌这才将方向改为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们。
可想而知，当他在经历过于北冥渊战平的欢愉后，找上了最后一位。大陆最强国家的太子，曾一度被不少人当做五俊之首的顾沉舟时，再次看到那令人扫兴的算计，得是多么的失望。
他看不起顾沉舟，无论他自己说得再怎么好听，从根本上他确实看不起顾沉舟选择妥协的道路。
“我的观点暂且不论，你的做法是自己选择的路。那是你成就如今不可撼动的太子之位的根基，我无权置喙。但是你，确实不是我要找的人。”南绾歌一锤定音，也算是给这位骄傲的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顾沉舟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站那，似乎在进行难以抉择的思考。见南绾歌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北鸿兰觉得那边已经不再重要，回头一看，却见明公公丝毫不慌。
按理说这个时间了，祁悠然阵法都该重启了，为什么他反而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