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早上,六七辆马车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都是公侯之家,每个人都带着两个小丫鬟,还都有家将保护。谢芷兰今天没有带诗情和诗雨,而是带的桐萍、桐玉,有安全感。出门前发现二哥、三哥打马出了门,二哥说了句,战友相聚,晚上别苑见,就不见了踪影。
长安城作为大周朝的国都,人口多达百万的大城,居民的成分有很多,有太宗新贵,更有些百千世家、千年世家。因此前往终南山的官道上马车络绎不绝。安成侯王君集的次女王馨和表姐卢琬、卢瑜也约了几个闺蜜一起来了。
要说这安成侯吧,以前也和定国公他们同属秦王府的武将一脉,只是后来原配在入京的途中被一伙歹人所害,续弦娶了卢氏的嫡女卢茹,卢氏嫁给他之后,这些年安成侯便慢慢的和这些武将少了往来。除了卢家女,还有山东崔家的嫡女,江南谢家的嫡女,山西王家的嫡女,陈留袁家的嫡女,山东裴家、陇西李家,这一队都是高门望族。
但凡美女出行的地方,都少不了一些适龄的男子和夫人,尤其这些公侯的女儿都是提前几天约好的,也大都到了适婚的年龄,所谓的春游也好秋游也罢,目的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所以,这次春游注定会有一些波澜,这不,他们刚出城门,已经有些暗潮涌动了。
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太上皇和王爷的皇子皇孙,太宗皇帝的儿子也闻风而动,一时间前往终南山官道上的骏马宝骑屡见不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又要举行佛道之辩了。周元毅自从听闻谢芷兰要春游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此时早已经到了终南山脚下的行宫。
由于太上皇周渊笃信道教,靠近长安城最近的终南山脉道观极多,后来佛道之辩佛家胜出之后,佛寺也多了起来。多有达官贵人前来礼佛,因此很多怀才不遇之士在终南山上隐居,以期被豪门望族达官贵人偶遇发掘,此乃终南捷径。
四月二十八日,这些官二代和富二代聚集起来之后,终南山行宫附近已经是鱼龙混杂之地了。三教九流汇集,当这么多势力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注定是要掀起来波澜的。二十九日,太学、国子监都休沐了,终南山下一时间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谢芷兰和小姐妹约定在太乙观见面,等到了太乙观才觉得想象的太美好了,观前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好不容易大家集齐了,就往太乙观里面去。由于人实在太多,只能由谢芷兰安排护卫行使国公家掌上明珠的特权,给观主要了一个雅间喝茶赏景聊天。
太乙观中间有一高台,当初佛道之辩就在这儿举行,今日高台周边也是人山人海,不时的有人上去提出论点,大家进行辩论,自从佛道之辩开始之后,各个学派辩难之风盛行。开始是佛道的信徒辩佛道,后来便是儒家和佛家,儒家和法家,由最开始的学术争辩慢慢到了辩论国家大事上面,最近发生的国家大事就一项,吐蕃劫掠边疆二镇,现在高台上有人正在高台上夸夸其谈,声音洪亮。
某为陇西李氏李友长,吾认为,朝堂当兵发两路,一路由镇西军选拔,从甘南进藏同时联合吐谷浑对吐蕃发动攻击,一路由镇南将军选拔,由川西进藏,两路可由一熟悉藏北之人做统帅,届时两路并发,必然可使吐蕃首尾不能相顾,我大周或可一举解决吐蕃隐患。
台下有人问道:“不知兄台以为何人可以为帅,”
李友长道:“定西侯杨礼素来熟来知兵,又骁勇善战,早年屡立战功,任兵部侍郎,天子信任,群臣拜服,自然可做统帅。”
谢芷兰她们听到这李友长的夸夸其谈,不自然的撇了撇嘴,对于他们来说,太上皇亲封的这些个公侯与太宗皇帝封的公侯天然分为两派。虽然定国公是太上皇所封,但那是因为定国公救过太上皇全家性命,同时定国公跟随当时的秦王周恭打下了大周的江山,本质上定国公是属于太宗周恭这一脉。正当她们在议论纷纷之际,她们这个雅间里又进来一群人,原来是世家大族那帮子小姐来了,太乙观并不大,来的皇亲国戚多了,大家只能挤在偏殿,本来偏殿就不大,这下更是显得拥挤了。
谢芷兰抬眼看去,正巧卢瑜也看了过来,对视之后,谢芷兰隐藏了眼中的厌恶,微微一笑。她们还没有开口,山东崔家的嫡女崔紫烟就率先叫道:“呀,表姐,你也在呀!”
这边韩国公程不器的女儿嫣茉、嫣菱答道:“正是呢,紫烟妹妹,好巧!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姐妹认识认识。”
崔紫烟过来之后,嫣茉给她介绍了这边公侯的千金,然后崔紫烟给她们介绍了世家的小姐。这样,这些官二代世家二代的女人们算是认识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未来的大周的权利中心,应该就是由他们的夫婿来掌握,因此大家在一起聊的也算是十分热情,当然也都十分虚伪,人生若只如初见,男人见到女人是如此,其实大多数时候,女人见到女人更是如此,收起爪牙,露出笑脸,开始伪装。
高台上依旧是高谈阔论,有人建议应该在吐蕃周边建立坚城,城与城之间修筑驰道,只需要被动防御便好,待民众一多,可在吐蕃之下修筑一条长城,此乃世家子弟。大殿里自然有世家小姐连忙夸赞讲得好。
有人建议应该与吐蕃和谈,青藏高原以放牧为生,和我大周朝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必要起兵戈,高原上的牧民来到我大周生活不习惯,我大周即便打下高原,何人可去管理呢?因此不如和谈,建立边贸,互相了解,将矛盾通过贸易化解掉。
听到此言,高台下一片反对声,台上的人脸色涨红,讪讪而走。
雅间内,卢瑜走向谢芷兰说道:“芷兰妹妹,真是巧了,我们今日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可真是缘分呐,一向听闻定国公府千金谢芷兰兰心蕙质、容貌出众,今日一见,传言实在有谬,妹妹金钗年华就有如此美色,将来成年岂不是能颠倒众生。”
谢芷兰看着卢瑜说道:“卢家姐姐才是真国色呢,同样的衣服,姐姐穿在身上那是锦上添花,妹妹穿在身上就只能看到衣服的华丽,和姐姐自不可同日而语。况且姐姐体态婀娜,姿态优美,看看有多少世家公子都在偷偷的瞄姐姐呢。”
此刻的二人本无恩怨,卢家隐隐有世家龙头的姿态,谢家算是明面上的武将第一世家,因此二人放下身段去结交,倒也是其乐融融,更何况谢芷兰清楚这卢瑜无论是心机手段还是眼光格局都不输男子,可谓当世一流。就在两个人准备继续聊下去的时候,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谢芷兰你这个小贱人,勾搭我哥哥不成居然污其名声,再联合贱民加以陷害实在是蛇蝎心肠。”
一众小姐都被这厉喝声镇住了,一时间地上落针可闻。谢芷兰粉面寒霜,正待开口,那红妆女子又大声嚷嚷道:“你居然还能让四位皇子为你出手,小小年纪就知道魅惑王爷,真真是淫荡无耻至极。往日你缩在家里也就罢了,今日见面,看我抓花了你这狐狸精的脸,看你以后怎么勾引男人。”
众女子抬眼看去,原来是韦冠捷的妹妹韦倩柔,韦倩柔嫁到了杜家,这杜家也是世家,曹国公马成的夫人便是出自杜家。韦倩柔得知哥哥因迫于压力自尽于监牢,便恨上了谢家,尤其是谢芷兰,在她心里,定国公算什么,韦家祖上可是出过亲王的,杜家出过好几任宰相。一个国公家的嫡女,就算真的嫁到韦家也是他们高攀。
谢芷兰怒道:“你家哥哥和你爹的小妾私通。”
韦倩柔顿时脸色通红,又气又怒,和爹的小妾私通在这种家族偶尔会见到,只是大家捂都来不及,怎么会宣扬。韦倩柔张牙舞爪的扑上来道:“我掐死你这个长舌贱婢,居然如此污我韦家名声。”
谢芷兰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扑过来,镇静自若,早有丫鬟桐玉伸出脚轻轻一勾,韦倩柔一下子扑跪在谢芷兰脚下。谢芷兰盈盈一笑到:“你就是跪下求我,韦冠捷还是和你爹的小妾私通了,这事是真的。”韦倩柔撑住站起来,伸手就去抓她的脸,被桐萍用手一格,一牵一引,韦倩柔便一下扑倒在她身旁,茶桌都被撞翻了,茶渍污了她的衣服,果盘也都倾覆在地,一时间杯盘狼藉。韦倩柔颜面大失,又哭又闹的离去了。
此事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瞬间的事情,韦倩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她离去众人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众人纷纷议论,气氛有点尴尬了。谢芷兰的小姐妹围在谢芷兰身边问道:“芷兰,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芷兰说道:“这是我侄子谢明道带回来的消息,他现在在给太宗皇帝的五殿下做伴读,五殿下听说了韦冠捷无故污蔑我名声的事情,仗义出手,带了三个亲王去把韦冠捷抓了,韦冠捷为了活命,把韦家的很多隐私事都透露了出来,其中就有这件事,听说本来关西侯还想花大力气保下韦冠捷,后来听闻此事就不再过问了。”
众人听了大都一脸诧异,觉得不可思议,当然,这种诧异有多少是在演戏就不得而知了。经过韦倩柔这么一闹,气氛已经不复刚才,尤其是不管韦倩柔无论如何羞辱,谢芷兰就一句:“你哥和你爹的小妾私通”的画面让人印象深刻,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一张嘴就是让人无法反驳的大杀器。
陪同韦倩柔而来的大都是太上皇一脉老臣,虽说太宗执政之后,将他们的权力收回了,但是并没有动他们的爵位,因此这些老臣的亲属和太上皇家的公主们一起过来了。韦倩柔走后,为首的太上皇嫡公主长乐公主周楠冷冷的看着谢芷兰说道:“小小年纪,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能说出私通二字,家教何在?”
长乐公主年长他们许多,本不应该和他们混在一起,只是长乐公主的儿子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听说王公贵女都来了,因此也想自己过来挑一个可意的儿媳妇,不料来了就碰见这档子事,一方面觉得韦倩柔简直是不可理喻,一点都不懂的隐忍,一方面觉得谢芷兰太过针锋相对,这两人一点都没有把她这个皇家公主放在眼里。因此不得不出言教训了。
谢芷兰道:“长乐公主殿下,您可是和她一起来的,而我与她素未谋面,头次见面她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侮辱我,难道我就应该乖乖任她羞辱不成?”
长乐公主闻言,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本来母亲生子女四人,后来两位兄长在白虎门之变中被太宗杀了之后,就剩下太宗皇帝和她最为亲近,近年一直很得宠。皇后娘娘待他也甚是信任亲厚,何曾被人如此顶撞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黄毛丫头,因此长乐公主厉声说道:“放肆,就是你娘也不敢对本宫如此无状,小辈不识教诲,伶牙俐齿的很嘛,好!很好!来人,掌嘴,给她教教规矩!”
长乐公主身边的嬷嬷闻言走上前来,谢芷兰仰脸看着长乐公主,并无一点畏惧的说道:“莫说是公主殿下,即便是皇后娘娘当面,小女子也是如此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没有错,你却想教训我,抱歉,我谢家虽然门庭不显,谢家子女也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桐玉、桐萍我们走,胆敢有人阻拦,掌她的嘴。”谢芷兰说罢就往外走,众人噤若寒蝉。
长乐公主听到谢芷兰如此说,挡在谢芷兰面前说道:“我倒要看看谁有胆来掌本宫的嘴!”她话音刚落,谢芷兰伸手一拔,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只剩下声音传来“不敢掌嘴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姓周,否则,你以为你是谁?”
谢芷兰走后,众人也都找借口告退了,长乐公主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本好好地相个儿媳妇,就这么被搅和了,这事如何能善了,树欲静风还不止呢,更何况这树并不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