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声，关好了门的李拓，只觉空气里尽是些难闻的奇香怪味，很像药又很像花。
他是最讨厌喝药了，每一次都要妇人哄着才肯喝掉一丁半点。
但这会儿，他却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悦，连忙跪倒在地，隔着那高高的门槛，对着里头的李赫磕头叩拜，
“爹爹在上，孩儿给您请安了。”
说完，李拓安安静静低头地候着，没有匆忙逃了回去。
“嗯，我儿原来这般高大了，好好好……咳咳……”
大呼三声过后，李赫已是多咳了两声。
“阿爹？你是不是伤哪儿了？我这就让六伯请大夫来帮你诊脉……”
这一抬头，李拓才发现曾经那个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元帅大人，两鬓竟有了些白发，不禁心神荡漾，感触颇深。
这一年，李赫也不过四十出头，却像快要一只脚迈进了棺材里，半死不活了。
“不用了，咳咳，我这伤积来已久，世上已无良医妙药能救了……来，走过来一点，让为父多看清楚一点你……”
招了招手，李赫示意李拓不需那么害怕，免得彼此徒留些许遗憾。
唉，他是真的老了，连自个家里有这么大个儿子，都还不清楚他具体有过什么心事。
“阿爹！”
一把扑在了李赫怀里，李拓瞬间淡却了这些年来，对这位不称职父亲的埋怨。
他怕自己再多计较，真是要多些遗憾了。
“听说府上来了位端木姑娘，你可是喜欢上了她？想娶她为妻？照顾她一辈子？跟她长相厮守？”
“？！”
伤心李赫的旧伤复发之余，李拓又有了点害怕。
那一瞬间，面对李赫这稀松平常的话语，他竟感到了一丝丝的懊恼。
秘密么？莫说在这元帅府了，就是在百万大军之中，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能逃过李赫的耳目。
“呵，看来我儿是真喜欢了那端木姑娘，不错……”
“阿爹？你既然知了我的来意，莫不是准了我亲近姐姐？”
“为父几时拦阻过你的欢喜了？”
“有！就拿学武这事儿，你就一直没答应我。”
“那是你娘的意思……她说你爹我杀伐罪孽太深，会延祸到你身上，只愿盼着你为我们李家开枝散叶，不想你坠身行伍之列。”
“是么？可我……怎么记得是阿爹你的意思呢……”
“咳，不过话说回来，你喜欢人家这事儿，本该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眼下……你倒是得先问一问她自个的意思。”
“嗯？阿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姐姐那么温柔贤淑……除非……除非一早就有了婆家……”
“不对……我记得没错的话……她父端木陶是被我杀了的……”
“？！”
“因为她父是粮官，延误了三月军粮，导致我军折损八百将士于壶口，所以为父让户部奏请圣恩，了了他的命。”
“可……可我怎么听说她们全家都没了？”
“呵，夫死妻从，这又不算什么稀世罕见……”
冷笑那俗世孽缘的同时，李赫却忘了他此时的面目，是那么的吓人，全然没多注意他的这些话语，给予了李拓多大的伤痛。
以至于，后边他跟李拓诉说的那些家族密事，连一丁点儿都没能跑进李拓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