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二楼喊她的名字,她和中年女人同时抬起头看向楼上的他。
她笑了。
那天,少女笑着对少年挥手道别,“陈一平!加油喔!”
她转学以后,原主就辍学去他乡进工地打工,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遇到过。
因为在原主进入工地后不久,于某天深夜熬夜倒楼面施工时,意外从在建的十四层大楼上失足坠落,当场身亡。
后来同乡将他的骨灰和施工方给的五千元赔偿金带回家乡,老外婆当天夜里把外孙的骨灰盒绑在身上,喝下农药后跳河自尽。
万念俱灰,毅然决然。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突然一阵绞痛。
感同身受,莫过于此。
人命如草芥,恩情深似海。
不多时将人送到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科门口。
石春蕊这时候才看清楚后座上那个少年的脸。
看得她一阵恍惚。
这眉眼,这长相,太像了。
张玲坐在病床边陪着输液,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心里忍不住发酸。
新生报到那天,他背着黑色背包,穿着一件白色球衣,踩着一双大号的蓝色运动鞋来到她面前。
高大瘦削的身影静静的站在一大群新生家长中排队,默默的缴费,之后沉默的坐在她身后,看着新同学在父母家人的陪伴下一批批的来报到。
有个高二的女生好奇的问他,“你一个人来学校的呀?”
他默默的点点头。
女生又问:“你以前来过土司城吗?”
他摇摇头,说第一次来。
旁边的学长问他:“你带着这么多钱,跑这么远,不害怕吗?”
他想了想,说,我习惯了。
七岁,正是乡下孩子第一次进入学校报到的年纪。
七岁到十六岁,九年十八次报道,确实,也可以养成习惯了。
“您明天还有五节课,早点回去休息。”陈一平看着输液管里缓缓滴落的药水,轻声说道,“我在这里睡一晚,明天就好了。”
张玲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看还剩大半瓶的葡萄糖,走出隔间去找人问病人是否可以留在医院过夜。
值班护士笑着说可以的。
回学校之前,张玲担心后半夜还要用药,掏光身上给他留了45块钱。
学校离市医院五公里,途中还要经过两公里的荒地。
她慢慢的走着,想着,偶尔抬起头看向满天星河,却看不到一丝美丽。
孩子生了病,总要跟家长通报一声,她虽然有他父亲的联系方式,却不知道该不该打过去。
那个一身暴发户气质的包工头,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儿子在老家苦熬十几年不闻不问,怎么孩子考上了重点高中才想着找回来?
她不想去揣测人心,只能按教师条例来处置。
“明天早上再打吧…”她心想。
深夜的冷风吹过山岗和路边的树林,她被冻的一激灵,才发现不知不觉已走到荒郊野地。
她大声的咳嗽一声,打出手电筒,唱起歌来给自己壮胆: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