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这座苍狼城之中,那是内城人才会有的生活,为了生计的外城人,是没办法这么清闲的。
太阳还未露头刚过寅时,张洋一家人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匆匆吃过简单的早饭,张顺和顾梅就开始收拾装菜的推车,准备去外城门口,在那里他们能买到新鲜、便宜的青菜和肉食。
“儿子,给徐夫子放下吃的就快回来,不要多打扰他老人家,这么大了要懂事一点。”顾梅一边收拾推车,一边跟张洋说道。
“知道了妈,我就是跟徐夫子讨论些书本上的东西,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张洋边说边搬起一旁的菜篮往车上放。
张顺看到连忙过来接过菜篮,“臭小子别乱动,不用你帮忙,赶紧给徐夫子把饭食送过去。还有,什么书本上的东西,你自从不上私塾以后,老子就没见你碰过一本书。”
张洋确实没在家里碰过一本书,就算是碰,一次也就够了。
张洋七岁那年去徐夫子那里读书识字,别人需要绞尽脑汁才能记住的东西,他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
七岁的孩子们自然不会把这种事情上心,再加上徐夫子及时告诉张洋,严禁他将这件事传出去,甚至包括他的父母,因此这件事除了张洋以及徐夫子,也没有别的人知道。
村子不大,再加上张洋一路小跑,很快就来到了徐夫子的住处。
竹子做的篱笆,围起来一座小小的院子,里面一大一小两座木屋,一口水井,一切看起来都很简单的样子。
张洋推开简朴的小竹门走了进去,看了一眼较大的木屋,那是他曾经听徐夫子讲课的地方。随后便走向了那座较小的木屋。
推开房门,果不其然,徐夫子又站在他的桌前,写着一些张洋根本看不懂的字。
与其说是字,倒不如说是符。起码张洋这么些年,在徐夫子这里看了不下千本的书,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个样的字。
徐夫子白发、白眉、无须,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两道一直到胸口的眉毛,一身洗的泛白的青色长衫,朴素、穷酸,但是给人一种很慈祥的感觉,当然,如果忽视他眼睛那道疤的话。
张洋一进门,就看到徐夫子缓慢的抬起头,对着他咧嘴一笑,本就可怖的疤痕随着笑容皱在了一起。
“行啦老头子,你可别笑了,笑起来比鬼都吓人!”张洋放下手里的饭食,对独目老人说道:“真不知道你这个少只眼睛的老头子,是咋忽悠人来你这读书识字的。”
张洋很自然的走到屋角的书架上翻起了书,在发现没有什么“新货”之后,便慵懒的坐在了一旁的躺椅上。
“亏你还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就这几本书。”
徐夫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小兔崽子,哪怕苍狼城城主的书库也经不住你看一本记一本啊,我一个铜板都不收你的,居然还嫌弃我这个老头子。”
张洋撇了撇嘴,没再继续搭理徐夫子。
张洋每天在小饭馆里打完杂,唯一的消遣就是坐在自家门槛上,过一过自己脑袋里那些书本上的东西来解闷。
徐夫子看着吊儿郎当的张洋开口说道:“小兔崽子,真不打算跟我学点有用的东西?老头子我真不是跟你吹,我这儿的东西你但凡学会,这世界到哪你都能够横着走。”
“世界这么大,你真的甘心这辈子就在七里村这个小地方吗。”
张洋闻言,目光不由得一凝。甘心
这个词对自己而言,既熟悉又陌生。他才十七岁,本就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可是他唯一的地方却是那座小小的饭馆。
但张洋是知足的,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有父母,有家。不大,但是很温暖。
可即使是这样,每当在深夜里失眠的时候,张洋自己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缺了点什么东西。
七岁那年,本天真的以为可以离开那座满是油烟味的小饭馆,拥有小饭馆以外的朋友或者经历的时候,可换来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徐夫子在那天下学后,带着自己去看大冷天还在为自己搓洗衣服的母亲,或许他还会继续任性下去的吧。
好在不晚。
张洋十岁那年母亲顾梅患了肺疾,家里请不起好的郎中,病情愈发严重。在张顺快把头发给挠秃了的时候,徐夫子找到了张洋。
声称只要张洋跟他学个什么呼吸法,徐夫子就可以治好母亲的病。
张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徐夫子,徐夫子也没有食言,母亲顾梅当天就能下床行走了。
也正因为如此,张洋一家人都很感激徐夫子,哪怕张洋不上私塾了之后,张洋父母依旧是让张洋每天来给徐夫子送些饭食。
“话说你小子没偷懒吧,呼吸法练习的怎么样了?”徐夫子忽然一脸严肃的问道。
张洋一脸懒散的说道:“放心吧糟老头子,我每天闲的要死,没事就练。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体也会不自觉的练。”
“那就好,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好的根骨不好好跟我习武,非要做个店小二,非要在一座小饭馆里浪费光阴。”徐夫子瞪着他那唯一的独眼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跟我学个一招半式,可老头子我都懒得教吗!?”
“想当初”
“好啦好啦!唠叨死了,不就是什么连龙骑镖局的总镖头,咱们苍狼城的城主都得巴结你吗。”
张洋不耐烦的说道:“我信了好不好,一遍遍的说个没完没了,你要真是那样还用得着求我们村长接纳你啊,还用得着在外城这个破地方待着啊!连院子的篱笆都得我给你做!”
徐夫子闻言,张了张嘴不再多说。
张洋见状也站起身来准备回家,可在他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身后还是传来了徐夫子的声音。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该为自己做一次选择了。”
张洋关门的动作略微一顿,随后毫不犹豫的关好房门离开了。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啊”
僻静的小木屋里,只剩下徐夫子的一声哀叹,在房间里慢慢回荡。